有人早就在大門口等著,見他來了,立刻迎上來問:


    “是李香山先生嗎?”


    香山點頭,隨他進了包廂。


    裏頭隻有零零散散的五六位,而且不像東子說的,是公司高層。這些人香山不認識。


    香山掃了一眼,猜這些人必定都是投資方的,翔宇那邊一個都沒有。


    有人招唿他坐下,座位寬鬆,香山撿了個左右都無人的位置,默默就坐。


    “這位就是咱們公司費力要簽的李香山先生。”有人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即刻就有迴應:


    “是啊,要不是李先生那一套設計,我們也不會這麽快收購翔宇,來來,我敬您。”


    “不對,今天李先生來遲了,應該他先自罰一杯!”


    李香山不習慣跟陌生人寒暄,果斷起身喝了一杯:


    “讓大家久等了,對不住。”


    才坐下,就聽旁邊聲音沉穩中透著涼意:


    “聽說李先生的技術又精進了,前陣子設計的圖紙在業界很受認可?”


    香山聽這聲音,心裏先是一驚,又循著聲去看人,就看到跟他隔了一個位子的右手邊,坐的居然是顧汐。


    李香山隻是驚詫,自己真是臉盲症到一定的地步了。剛才進門,匆匆那麽一掃,七八年沒見麵,這個人氣質上又有改變,他根本沒往心裏去。以前的事香山早就不再去想,下意識覺得這裏頭所有人都跟他不是一路的,僅此而已。如果顧汐一直不出聲,李香山一頓飯吃下來,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當然更不會認出來。


    顧汐原本有千萬種設想,沒想到都不成立。他以為李香山會一眼認出他,那情景一定相當戲劇化。


    但是李香山居然無視他,自罰一杯後就逕自坐下。他隻好主動出擊,看對方的反應,吃驚不小,才略感滿意。


    顧汐這點自找存在感的小心思,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香山驚詫過後,隻是笑一笑,沒有再說話。


    周圍幾個人也都是一愣,看看顧汐,又看看李香山。


    “李先生,以後咱們公司的技術問題就多仰仗您了,來,我敬您一杯。”


    幾個人又輪番上場,一杯一杯白酒敬下來,香山有些吃不消了。


    顧汐朝他們揮揮手,幾個人瞭然,都悄悄散了。


    香山臉上越發紅潤,酒喝多了,頭腦就不再那麽清醒。他搖搖頭,但是視線依舊模糊,現在心裏唯一的想法,居然是喝醉了怎麽迴家。


    宿舍還在郊區,途中幾經周轉,他過來的時候就費了好一番功夫,更不要說醉酒之後了。


    顧汐往他這邊坐過來,香山空腹喝酒很難受,沒注意到他,就連包廂裏人都走了也不知道。


    “你還敢做設計?你忘了那次,公司按你的設計圖做出實樣,二叔進去看樣,結果發生事故,機器突然爆炸,命都葬送在你手上?”


    他說這話不急不緩,隻是淡淡地敘述,仿佛這事已經久到與他無關。


    隻有香山知道,顧汐現在的情緒跟當年一樣,一點沒變,隻是換種方式表達而已。


    但是他現在舌頭打結,話說不出來。即使清醒,香山也百口莫辯。


    作為一個設計人員,對自己的作品當然最了解,所以事發之後,香山根本不相信是自己的設計稿出了問題,他曾經反覆試驗,在這個案子上慎之又慎。但是被拘留之後,是長達幾個月的調查取證,證據確鑿,在法律麵前香山徹底落敗了。


    香山直直地望著他,然後又轉過臉去,他的腦袋已經越來越混沌。


    “從陳東跟劉平第一次去找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你的設計被認可了,他們公司簽下你是遲早的事,是不是?”


    顧汐手上使力,捏住香山的下巴,迫他轉過頭來。


    李香山一字一句說得艱難:


    “在監獄裏那六年,才是我這輩子最平靜的生活。出來註定要蹚渾水的,我媽還在療養院裏住著,家裏能賣的都賣了,我必須簽。”


    顧汐滿眼笑意:


    “給你說件事,你家的舊房子,是我要拆的。”


    李香山也跟著笑,隻是不說話。


    顧汐又倒了滿滿一杯,杯口碰上香山的唇,慢慢抬手,看透明液體被灌進他口中。一滴白酒從香山嘴角溢出來,顧汐越灌越快,那滴酒漸漸連成一串,沿著下巴落在香山的頸項間。


    顧汐循著醇香,湊過去仔細聞了,又伸手將液體自下而上抹淨,最後停在香山的唇邊,看了他半天,慢慢把五指上的酒汁一點一滴舔食幹淨了。


    香山給他灌得又多了幾分醉意,雙眼迷離無話可說。


    “他們給你的待遇並不好,那麽一點年薪,現在還拿不到。你怎麽不提要求,比如分紅要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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