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耳鳴,開始心慌,開始想要逃跑。


    我不想傷害徐釗,但也不能因此而答應他。


    我猶豫了好久,抬起眼睛看向他,我說:“不行,徐釗,我做不到。”


    我確實做不到,我的戀人剛去世,我怎麽可能接受別的愛意和玫瑰。


    但就算我曾經沒有愛人我應該也不會接受,不過此刻,柏林剛好可以成為我的藉口。


    “柏林剛去世,我不能……”


    “我可以等。”徐釗試圖把玫瑰花塞進我手裏,我慌張地後退想要跟他保持距離。


    “不要了。”我已經到了馬路邊,再往後就是來往的車輛,“徐釗,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就算沒有柏林我一直單身,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我把你當家人,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不愛你,所以抱歉。”


    我說完轉身就想跑,結果卻發現柏川哥的車竟然停在我身後。


    他的車窗開著,手裏夾著煙,對我說:“江洛,上車迴家。”


    我像個逃跑的士兵,頭也不敢迴地上了柏川哥的車。


    我太慌亂了,車門關了兩次才關嚴,然後忘了要係安全帶。


    柏川哥把煙叼在嘴裏,扭身過來給我繫上了安全帶。


    我的眼睛看著前方,聽見他含含糊糊地說:“怎麽迴事?他跟你告白?”


    菸灰抖落在我身上,他輕輕吹了吹,又看了一眼站在外麵的徐釗。


    我攥著拳頭不想說話,更不想看徐釗的表情。


    他大概很失望很難過吧,我很抱歉,卻必須這麽做。


    我沒有給叔叔買花盆,因為柏川哥直接帶我去了他的公司。


    他隻是中午出來辦事恰好路過,當時說迴家或許隻是說給徐釗聽的。


    他在這邊的公司規模很小,一共不到二十人,租了四環外的一個寫字樓的一層,據說這裏租金會稍微低一些,不過估計也還是不會便宜太多。


    “你在這兒可以用我電腦上網,或者那邊書架上的書可以隨便看,我要去開會,就不陪你了,有事的話可以找前台。”柏川哥很忙,卻還是給我倒了杯水,又拿了個毯子過來,“這邊會有些冷,別凍著。”


    他交代完這些匆匆忙忙去了隔壁的會議室,我坐在沙發上透過玻璃門往外看,他的公司一水兒的年輕人,每個人都抱著筆記本電腦,表情嚴肅地討論著什麽。


    我突然想起幾個月前,我也像他們一樣,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再看看現在,雖然相比於柏林剛去世時好了不少,但也的確像柏川哥說的,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手機響了,我嚇了一跳,怕影響到人家辦公,立刻調成了靜音模式。


    是徐釗發來了信息,還是跟我道歉,說可以


    【


    給我時間,等我走出來。


    我不知道應該再怎麽去跟他說,他無論等多久,我的愛人都不會是他。


    我沒有給徐釗迴覆信息,當我無法解決一件事時,常常會這樣選擇逃避。


    喝了兩口水,去書架上找了本書。


    很巧,柏川哥這裏也有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


    我拿著它,坐迴沙發上,腿上蓋著毛毯,翻開書找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一頁。


    自從柏林去世我就沒有再看書了,因為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不過,在柏川哥辦公室的這一整個下午,我終於看完了這本書,也終於獲得了久違的安寧。


    這種安寧是來自心底的,我想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下午了,在這間微冷的辦公室裏,我看著窗外的太陽慢慢下墜,夕陽把房間染成了溫暖的橘色,世界開始變得溫柔又美好。


    這一次我應該真的好了,時間太殘忍,可又太強大,它拉扯著我往前走,不過兩個月,就使我淡化了心裏的痛苦。


    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柏林,我的心是不想讓自己從那陰影中走出來的,但我的大腦卻漸漸開始不再混沌。


    我伸了個懶腰,又給自己接了杯熱水。


    站在柏川哥辦公室的大窗戶前麵,一低頭就是車水馬龍。


    我想起柏林剛去世的時候,我差點從酒店二十七層的陽台跳下去,當時是柏川哥叫住了我。


    我現在有些慶幸,慶幸那時我被拉了迴來。


    所以說,人其實很無情,本以為我會愛柏林一直到死,可現在,他死了,短短兩個月,我竟然在慶幸自己還活著。


    我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難堪,同時又感到欣慰。


    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他們的會議終於結束了。


    我迴過頭,看到走廊裏柏川哥在跟一個胸前掛著工作牌的男生說著什麽,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轉頭看向了我。


    邢柏川 0.8


    李江洛被夕陽染成了橘色,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突然有些明白了我弟為什麽那麽愛他。


    他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好像永遠處於世界之外,淡然卻不冷漠,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心裏踏實。


    開會開了整整一下午,迴國後的第一個合作項目幾本敲定,我也能鬆一口氣了。


    迴到辦公室,李江洛轉過來笑著問我:“要不要給你倒杯水?”


    很少看到他笑,這個人要麽愁眉苦臉,要麽麵無表情,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


    我突然在想,以前他跟柏林在一起的時候應該不會是那樣,而是現在笑意盈盈的模樣。


    他能心無芥蒂的笑了,說明已經釋懷了一些吧。


    “我自己來,你要不要加水?”我們的相處模式非常有趣,有時互相客氣得像是剛認識的陌生人,有時又仿佛真的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家人。


    我看到桌子上放著的書,便隨口問他:“喜歡這本?”


    “嗯,很好看。”李江洛也過來加水,看了一眼書的封麵說,“以前看了一半就停下了,剛好今天全都看完了。”


    這本書我沒看過,或者說書架上的書我都沒看過,一個商人辦公室的書,其實根本就是用來裝飾的。


    我看了眼時間,才四點多,不過估計了一下,我可能又要十一點多才能迴家,等會兒還要見個客人,也沒時間帶江洛去吃飯。


    這是我預料之外的,原本打算下午開完會就跟他一起迴家,結果臨時有了別的事,根本脫不開身。


    “江洛。”我叫他。


    他正站在書櫃前瀏覽那上麵的書,聽見我叫他立刻轉了過來。


    “本來應該跟你一起迴去的,但是我還有點兒事兒,可能得你自己打車走了。”我覺得很抱歉,耽誤了他這麽長時間,還不如之前碰麵的時候先載他走,離開徐釗之後就讓他迴家呢。


    “你約了人吃飯?”


    他可能是覺得快到晚飯時間了,所以我才有約。


    “不,有個客人來談合作,我可能沒時間吃飯了,不然就帶你到樓下餐館先吃一口了。”


    “啊……這麽忙啊。”李江洛瞭然,一口喝光了一次性紙杯中的水,然後丟到垃圾桶裏說,“那我先迴去了,你晚上也要很晚嗎?”


    “應該是。”我跟著他往外走,然後跟前台說:“給我約個車。”


    李江洛有些意外,問我:“你要出去見客人?怎麽不開自己的車?”


    “給你約的。”我笑他,抬手揉了一下他的頭髮。


    這個人的頭髮跟他性子一樣,柔柔軟軟的。


    “不用不用,我出去打個計程車就好了。”他歪著身體越過我跟前台說:“姑娘,真不用麻煩了,你忙吧。”


    我看著他那副受了驚的樣子覺得有趣,迴憶了一下,似乎這些日子以來都沒見過這樣的李江洛。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發呆和沉默,要麽就是偷偷抽菸。


    之前我跟他說一起戒菸,結果我們倆都沒什麽效果,我這邊工作原因,很多時候不得不抽,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偷偷摸摸的,躲到樓下或者半夜在陽台。


    隻不過以前他是避開我爸媽,現在連我也避著了。


    大概是怕我怪他。


    “那行,我送你下樓。”我按了電梯,叫他過來。


    “你別管我了,去忙吧。”


    李江洛性格裏最突出的大概就是怕麻煩別人這一點,就像他厭食那件事,如果長期發展下去肯定會很嚴重,但他怕我們知道了擔心他,所以連檢查都不肯去。


    這讓我有些不高興,我希望他能多給我找點麻煩,我想多為他做點事,也算是替我弟弟補償他了。


    我跟他一起下了樓,在路邊幫他攔車。


    李江洛有些哭笑不得,站在一邊說:“我又不是小孩兒,打車這種事不用你擔心的。”


    “沒事兒,”我說,“反正客人還沒來,我出來透透氣,不然一直在樓裏悶著,心煩。”


    我們樓下打車很容易,看著李江洛上了車,我羨慕地說:“真想跟你一起迴去。”


    他笑笑,跟我擺手告別。


    看著他的車走了,我站在樓下又抽了支煙才上去。


    冬天,天黑得很快,夕陽之後立刻就暗了下去。


    本來想著等時間差不多了就給江洛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家沒有,結果我剛迴辦公室,約好的客人就來了。


    我看了眼手機,想著等他到家應該會告訴我。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沒什麽事了,但我總是放心不下。


    前幾天,我在辦公室加班到很晚,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做了個不太愉快的夢。


    那夢在現實中發生過,就是當初李江洛撕了柏林的信還試圖吃下去的那一幕。


    現在想想,當時我真的懷疑他已經有心理問題了,甚至準備好了帶他去看醫生。


    不過好在我爸媽來了之後李江洛整個人也逐漸好了起來,他有一次跟我說,從小到大,他最渴望的就是一個完整的家。


    原本以為柏林可以給他,卻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


    關於他的家庭情況我不方便多問,隻是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我那時安慰他說現在他正擁有著完整的家,有哥哥,有爸媽。


    說這話的時候我很想念柏林,我原本也有非常完整非常幸福的家庭,我的弟弟是我的驕傲,卻沒想到,幻象被打破,事實竟然如此殘酷。


    不過,原本不相信宿命一說的我,在遇到李江洛之後開始相信了。


    我們之間就像是一塊拚圖,原本屬於柏林的位置突然空缺下來,而他,剛好補上了這塊空缺。


    這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慰藉。


    在心裏,我感恩著,並且相信,李江洛也是一樣。


    跟客人聊得有點久,我送走他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原本應該請人家吃頓飯,但因為我還有事,隻好約了下次。


    迴到公司,前台的小陳剛好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我隨口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她抬起頭一看是我,連著“啊啊”叫了兩聲。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正是愛笑愛鬧的歲數,平時公司裏那幫男生都喜歡逗她,她性格也好,就是有點一驚一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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