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上君吸了一口氣,覺得胸口很悶。


    紀策的出招在瞬間就到了他的眼前,他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然後抬起胳膊格擋。他用肘擊紀策的腹部,被讓開,再打,再被讓開。


    他自己都知道,速度太慢了。不能跟他硬碰硬,樑上君側身讓過紀策的一記側踹,與他拉開距離。


    三分鍾,他想,隻要堅持三分鍾就好。


    可是紀策不會給他喘氣的機會,他欺身上前,一腳蹬在樑上君的膝蓋上,登時讓他跪地,樑上君身子一矮,憑著經驗順勢滾到一邊,還沒等他迴過身來,紀策又把他拎起來,一拳、兩拳、三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樑上君忍受著內髒被撞擊的痛楚,他努力睜開早就腫了的眼睛,看著麵前這個充滿殺意的男人。放棄掙紮麽?這個人這麽狠,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打死自己。放棄麽?放棄麽?


    然後他笑。


    紀策有剎那的愣神,他不會忘記,這樣的笑他在魚海子看過一次。在那張水影斑駁的臉上,與這張鼻青臉腫的臉上,都一樣的囂張。


    砰!


    紀策猝不及防,向後退了兩步。他捂著額頭,一副有些吃驚又哭笑不得的神情。


    樑上君已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力,他坐在場地上抱著頭,耳朵裏嗡嗡地響。


    他說:“我他媽撞死你個人渣……我操……疼……我操……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在最後一聲哨音響起來的時候,他仍死死地咬在紀策的脖子上。


    他被人拉開,被人扶住,被人擁抱著祝賀。但他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那片紅色。


    很深的齒印,血液從那個齒印裏滲出,順著脖頸往下流淌,粘膩而猙獰。


    那人也不去擦。那人隻是看著他。


    紀策,看我如同禽獸的模樣,你很滿意是嗎?這就是你一開始的期待是嗎?你總是算無遺策,是嗎?


    在戰場上,最可怕的從來不是衝鋒和拚殺,而是身邊所有的戰友都倒下,隻剩你一個人,你卻還要戰鬥。沒有勝算,仍要堅持。


    整個戰場上隻剩下你一個人,什麽信仰什麽使命早就不存在了,除了本能,你還能抓住什麽?


    人到了絕境的時候,就不是人了。


    野獸們總是這樣的,為了活著而拚命。


    在唯物主義的世界裏,信仰什麽的,隻有你存在,它才會存在。


    紀策說,栗色貝雷帽的授予儀式中,通過考試的軍人單膝跪地,從頭上取下原來的綠色貝雷帽,然後深情地親吻得來不易的“栗色貝雷帽”。起身之後,他們將宣誓:“為祖國服務!為特種部隊服務!”


    樑上君嘖了一聲:“忒矯情,我能不親這玩意兒麽?”


    紀策笑說:“不行。”


    周凱和一連的那個小傢夥也通過了,不過樑上君是堅持到最後的,並且總得分最高的人。


    從一開始,團長就隻準備了一頂貝雷帽,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定下了隻有一個“冠軍”。


    樑上君到台前領了那頂貝雷帽,雖然嘴上說矯情,但他還是很高興地把它放到唇邊碰了下。你看,這帽子質量多好,你看,這帽子上有祖國和俄國的國旗,你看,這帽子上……


    突然,樑上君的表情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攥緊了貝雷帽,手指在帽子的一處細細地摩挲。


    他扭過頭瞪著紀策。


    紀策噙著笑,135度不知道看著哪裏。


    紀策,你真想好了?這可是屬於你的榮譽。


    是的團長,我同意將本次比賽的勝利者的名字繡在我的名字旁邊。


    我願與那個最強的人一同分享這個榮譽。


    僅此一人。


    僅此一人。


    紀策與樑上君。


    觸碰著貝雷帽上的名字,樑上君覺得那種熱度從手指轟擊到了心裏。他甚至有這樣一種感覺,自己現在難以平靜的心情,不是因為能夠戴上這頂帽子,而僅僅是因為,他的名字在那個人的比鄰。


    他有點弄不清,這是榮譽感,還是別的什麽……


    紀策看著那個戴上貝雷帽的傢夥,心裏琢磨著,這個呆賊確實挺俊的。


    臉都腫成那樣兒了,還是很不錯。


    樑上君轉過身麵對著他,向他敬了一禮,那得瑟的笑容,飛揚跋扈,滿是豪情。


    他無恥的模樣,也是頗有我當年的風範啊,紀策想。


    眼神閃爍,他忽地頓住。


    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就移不開目光了呢。


    是不是……有點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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