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上君把他的那一步猶豫看在眼裏。


    他知道,紀策比任何人都想要盡快找到水杉,因為那不僅僅是他被賦予的使命,更是他的父母最後留下的、以命相抵的遺物。


    他們中沒有人知道水杉是什麽。


    而敵人顯然知道得比他們多。


    這對於了解內情的人而言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水杉真的關乎非常重要的情報,以至於時至今日兩國的軍方還在爭奪,現在的狀況那就等於坐實了父母的叛國罪。


    紀策的心情怎麽可能不沉重。


    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紀策才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快,幾乎要脫離隊伍。


    僅憑聲音他就知道,趕上來的是樑上君。


    借著劈斬荊棘而緩下步伐,他想,大概是自己的反常太明顯了,讓那個呆賊擔心了吧,正要說兩句話表示自己沒事,誰知被樑上君搶了白。


    “紀策,你說我們兩個結婚會怎麽樣?”


    喀!紀策一軍刀砍下去,差點把那株可憐的小樟樹腰斬。


    他本來是想斬開旁邊的灌木叢的。


    跟在樑上君不遠處的尤禹也是一個踉蹌,震驚地望著自家梁連,下巴幾乎落地。


    張三在後麵戳戳他:“幹嘛呢幹嘛呢,快點走呀!”


    “不、那個……我……等一下……”尤禹結結巴巴,注意力仍放在那兩人身上。


    “你不走我先走了,磨磨唧唧的累不累啊。”張三嘟囔著要超過他,被迴過神來的尤禹猛地一拉甩到後麵,事關梁連的名譽,他不能讓閑雜人等瞎搗亂。


    這一拉一扯就吵上了,尤禹本就滿肚子窩火,就地跟張三摔起了跤,其他人看著這局勢一頭霧水:怎麽地,隊長宣布休息了還是怎麽地,都不走了?


    後麵的人亂成一團,前麵那兩個當事人卻是最鎮定的。


    最初的啞口無言緩了過來,紀策從小樟樹身上拔出軍刀,瞅著樑上君似笑非笑:“我們兩個,結婚?”


    樑上君半點沒有要避諱什麽的意思,全然是一副君子坦蛋蛋,哦不、坦蕩蕩的神色,就好像在做一個學術研討:“是啊,如果我們兩個結婚會怎麽樣,你想過嗎?”


    紀策偏頭想了幾秒,嚴肅地說:“孩子他娘,我想要個兒子。”


    “……”


    尤禹非常欣慰地看見紀人渣被一記橫掃千軍掃了下來。


    “咳,原地休息五分鍾。”紀隊發話,同時打了個唿哨通知前麵作為探路尖兵的阿藏,聽到迴應後,就著被掃到的姿勢盤腿而坐。


    樑上君深感無力,他都給氣樂了。


    “紀策,你能不能有點追求有點覺悟。”為免這貨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讓人顏麵掃地的話,這迴樑上君把聲音壓低了——他問這話的目的可不是給紀策添個兒子!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紀策單手玩著刀刃,眉梢挑著,“我們不是已經結過婚了嗎?”


    樑上君被他說愣住了,老臉一紅:“嗯?”


    “我們結過了。”紀策語氣肯定,“發過誓了。”


    樑上君終於反應過來。


    是的,他們立過誓,上有伽藍的天,下有伽藍的海。


    他們說,semper fidelis,永遠忠誠。


    “你記得這句話就行了。”樑上君笑了笑,心說雖然沒有按照他原先的思路來談,但好在殊途同歸。


    “我們都是軍人,如果一起落了難,一起被俘虜,你會做那個先向敵人低頭的人嗎?”


    紀策忽然明白了樑上君的用意。


    “你會背叛對國家對軍隊的誓言,讓我失望嗎?你會在最信任自己的人麵前,丟掉一起堅守的東西嗎?”


    紀策默默地看著他。


    樑上君伸手拿過了紀策手裏的刀,篤地一聲釘在地上,刀柄輕顫。


    那一瞬間,刀上殘留的香樟氣味繚繞在他們身邊,清醒著他們的頭腦。


    “你不會,你的父母也不會。”樑上君替他作了迴答,“他們比我們厲害得多,他們的犧牲,直到今天都讓我們的敵人寢食難安!”


    ……


    紀策曾經覺得,和樑上君一起出任務,也許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和決策。


    事實上樑上君確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對此他很擔心,在糙子食物中毒事件後,他甚至找機會跟盧薇私下通話,來剖析自己的心理。


    盧薇對他說:“樑上君是把雙刃劍,一麵護著你的要害,一麵戳著你的心尖。”


    紀策苦笑:“那不是太危險了麽。”


    盧薇反問他:“知道為什麽王斌會讓樑上君跟你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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