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緊張的嚴陣以待,等候這新晉“巫神”的全力一擊時。


    半空中,一聲龍鳴響過,那聲音像是響徹在每個人的心底深處,低沉有力,如同萬千雄獅在怒吼,如同滿天的雷鳴閃電轟響。


    一道千米長巨龍虛影在天空蜿蜒盤旋。


    真的是龍,哪裏還是頭頂獨角的哀牢龍蛟,這是實實在在的五爪金龍,頭頂雙角,頸下生鬃,雖然隻是虛影,卻讓人產生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那泛著金光的千米龍軀,打亮了苗寨夜晚的天空。


    氣勢已經攀升到極致的洛尼博雅,身邊包裹著磅礴的黑紫色氣流,原本有如實質的烏雲濃霧,卻是在這響徹天地的龍鳴聲中,震的一點點潰散。


    剛剛凝聚成型的力量,漸漸變得淡薄起來。


    洛尼睜開雙目,驚恐的看著天空中盤旋飛舞的巨龍身影,她想不明白,為何在自己即將成神的緊要時刻,會出現這種話本裏才有的傳說生物。


    又是一聲龍吟,像是長輩的低語告誡,苗寨裏四下躲避的苗民,唿啦啦跪倒一片。就連灰金寶和白小草,兩位來自東北的仙兒,都忍不住這種超凡的氣勢,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下方眾人都尚且如此,可想,人在半空的狗背三人組和方小白,侯保國此刻的感受。


    涔涔的冷汗在幾人頭頂滑落,那種頂禮膜拜的衝動,衝淡了他們對陣巫神的緊張。


    最不好受的當屬洛尼博雅,她臉色變的愈發難看,再也沒有了方才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良好感覺。


    忽然,她發覺左手握著的結靈天珠不受控製般要脫離掌控,一股無形的大力牽引著珠子朝上空巨龍虛影處飛去。


    洛尼不再念誦口中繁雜的咒語,兩隻手牢牢握緊泛著五色光華的珠子,身體不由自主的被帶著飛向巨龍虛影。


    “噗”


    一口鮮血從洛尼博雅口中噴出,血液灑滿兩手緊握的結靈天珠。


    天珠光華消減許多,上空中牽引的力道也減弱許多。


    “鐵子,就是現在。”張鐵耳中響起方小白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幾乎陷入沉迷的張鐵打了一個激靈,卻是瞬間明白了方小白的意思。


    時不我待,天上的巨龍隻是虛影,不知還能存在多久,就像不知它為何出現。但要想擊殺洛尼博雅,或許,這就是幾人最後的機會。


    張鐵迴頭看向蒙喀,翠花。


    兩人會意,蒙喀再次拽起張鐵胳膊,使出渾身力氣,將他從博美狗背上甩了出去。


    張鐵整個人如一支離弦的箭,飛射向了還在與天珠較勁的洛尼博雅。


    龍鳴聲雖震散了匯聚過來的磅礴紫氣,可在洛尼周身仍舊環繞著無盡的信仰之力。


    張鐵撐起土黃色護盾,兩手前推,像是紮進了泥沼流沙之中,艱難的一點點接近洛尼博雅的身體。


    十米,七米,五米。


    洛尼發覺了這螻蟻般人物的靠近,卻是不敢做多餘動作,怕稍一鬆懈,手中的結靈天珠就會被天上的巨龍虛影收走。


    四米,三米……


    就是現在。


    張鐵咬緊牙關,調動身體內全部的靈力,沒給自己留一點轉圜的餘地。


    左眼三枚根號符文跳動閃爍,瞬間組成符文星圖,一股有始以來張鐵用過的,最是凝實耀眼的燦白光束,從張鐵左眼噴射而出。光束不粗,所有力量集中在了仿佛鋼筋鐵棒粗細的光柱之上,三米距離,像是張鐵眼中射出的一杆長槍,瞬間擊到洛尼身體腹部。


    沒有驚天的巨響,沒有巨大的能量碰撞。光柱穿透了洛尼博雅的貼切防禦氣罩。直接貫穿了她的下腹。


    洛尼一聲慘叫,也是借著這股勁,算是重又徹底的掌控住了手中的天珠。


    天上巨龍的虛影在一點點消失,那因它而照耀的有若白晝的夜空一點點變的暗淡。


    天空中萬千剛剛被龍鳴震散的紫色氣流,重又開始朝著洛尼博雅身體匯聚。


    被張鐵左眼光束貫穿的腹部,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


    洛尼滿眼怨毒的盯著已經因為慣性,從她身前三米處擦身而過的張鐵,她見到張鐵也在迴望著自己,眼神中竟然有一絲戲謔。


    洛尼心頭猛跳,暗叫不好。


    還不待她做出接下來的動作,一條手臂從她胸口鑽出。


    卻是方小白以手作劍,幾乎在張鐵左眼放射光束的同時,飛身至洛尼博雅身後。


    在洛尼博雅慶幸重新獲得天珠掌控之時,在她將最怨毒的詛咒和眼神看向張鐵這螻蟻之時。方小白手臂劍指貫穿了洛尼博雅的後心,半截手臂直接從她胸口心髒位置穿了出來。


    空間仿佛一下靜止。


    翠花駕駛著大號博美,飛快的從洛尼博雅下方穿過,去接正自由落體,渾身已經脫力的張鐵。


    洛尼博雅周身氣流一陣紊亂。


    她有些不敢相信般的瞅著穿透自己後心的手臂慢慢抽迴。


    金黃色的血液從她胸部碗口大的窟窿噴濺。


    血液,金黃,因為,她是神。


    她想重新調動十萬大山的靈氣與千百萬年積蓄的巫神之力,修複身體的創傷。


    這時,在她頭頂上空,侯保國頭下腳上,像是周星星導演電影,功夫中最後施展的如來神掌。


    一股大力再次打散了匯聚洛尼周身的紫氣。


    力量直擊在了她的頭頂,使得她一陣眩暈,身體不由自主的疾速下落。


    “轟”


    一聲大響。


    苗寨中央廣場。


    一個直徑十米的深坑。


    深坑中心位置,洛尼博雅半截身子陷入沙土中。


    洛尼身上麻布袍子粉碎,露出她大片的肌膚。


    腹部被張鐵光束洞穿的傷口在汩汩流血,胸口更是金黃色血液噴濺,染紅了附近的沙土。


    張鐵翠花和蒙喀,騎在博美旺財背上,緩緩降落到中央廣場。


    白發白衣方小白,右臂掛滿金黃色血液,從下垂的指尖一點點滴落,他也降落到了洛尼陷身的深坑邊緣。


    那中年肥胖的侯保國,懸身在半空,警戒的盯視著下方的洛尼博雅。


    洛尼博雅看看四周,使力,想要起身爬出深坑,卻是徒勞,“噗”一口金色血液噴出。


    下方混戰的人與鼠早已躲在遠處四周。


    這時,唯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滿眼是淚的朝著深坑中的洛尼博雅奔去,口中不停喊著“阿婆,阿婆…”


    站在坑邊的方小白,看著還被洛尼博雅死死握著的結靈天珠,那五色的光華已經暗淡了許多。


    他上前一步,想要從她手裏奪過天珠。卻是身形一晃,一團黑影從他身體中,在他腹部分離出來。


    鬼童合體的時間到了,方小白雪白長發眼見著重又變黑變短,他無力的癱軟倒地,隻差一步,那足以使人成神的天珠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鬼童出了方小白身體,恢複到原本大小,一臉茫然的看著四周,仿佛對剛剛發生的事毫不知情。


    那十二三歲的少女跳到坑裏,抱住洛尼博雅的半截身子,失聲痛哭。


    深坑邊,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一代巫王,何至於此……”


    說話之人正是方才一己之力震懾住數十巫師蠱師的苗王蒙莘。


    “洛尼博雅,你凡人之軀,如何承載那真神的力量,即便未受重創,支撐剛剛那種狀態,不過是靠著神珠外物,又如何長久的了?”


    苗王與巫王相處多半個世紀,可以說從上一任苗王還在位時,便心慕和崇拜這與師傅齊名的巫王,雖然巫王比他大了三四十歲。


    那今日曇花乍現的絕美容顏,正是年少時蒙莘心目中的女神模樣。


    “隻為了一刻成神?值得麽?”苗王不無感慨的說,眼神中不再有怨恨,卻滿是惋惜。


    洛尼博雅再次吐出一口鮮血,眼神已經漸漸失去光澤,“片刻的神,也是神。”


    停頓了好久,像是終於又喘勻一口氣,“何況,我又怎會毫無準備。”她瞅了瞅身旁抱著她跪在坑底痛哭的少女,滿眼的愛憐。


    “十年前,我在十萬大山中撿到阿依麗,她讓我看到了永生的希望。”


    坑邊的眾人,聽著或許是這位“神”最後的遺言。看了看抱著她痛哭的小女孩阿依麗。


    這與那十二三歲的苗族少女有關?


    “你是想出靈,將全部的神力轉移進阿依麗身體?你想融靈與她?”苗王驚訝。“這不可能,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啊。”


    洛尼博雅口中依舊在滲血,目光愈發暗淡,“普通麽?”她聲音虛弱的說。


    不普通麽?所有人視線聚焦到了少女身上,想要看看她究竟有何不同。


    “你以為,你們贏定了麽?”


    什麽?眾人心底湧起不好的預感。


    就見那瀕死的洛尼博雅,在坑上眾人的注視下,驀然伸手,似乎使出最後的力氣,將手中泛著暗淡五色彩光的結靈天珠,塞進了身旁阿依麗這個小女孩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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