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問無疑是幸運的,與之相反,田七則是不幸的。


    他反應最快,衝的最快,便也死的最快。


    不,田七沒死,死的是他麾下士卒。


    所以,有的時候,英勇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撤,後撤,快後撤。”田七掀翻身上的親衛屍體,便慌不擇路的向著後方奔去。


    主將逃了,這一幕被所有跟隨在他身後的士兵,清晰的看到。


    至此,兵敗如山倒。


    很快,南河軍的潰敗便引起了連鎖反應,跟在他身後的薑興武和馮剛,不可避免的遭遇了衝擊。


    氣勢洶洶而來,卻不料才剛剛接陣,便化作了喪家之犬。


    這讓兩人萬分惱怒,可越是惱怒越是無法控製崩壞的局勢。


    “劈殺!”


    那些跑在最後的士兵,終究還是未能逃過破軍武卒手中的陌刀。


    區區五十步的距離,瞬息即至。


    破軍武卒在牧野的統領下,如牆而進,所向披靡。


    那長約四尺的刀鋒,在午後的陽光下,散發著森然的寒芒,一蓬又一蓬的鮮血隨之而起,卻仿佛帶著主人臨死前的恐懼一般,遠遠躲了開去。


    刀鋒依舊雪亮。


    淒厲的慘叫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渾身一顫,緊接著是劇烈的恐懼來襲。


    那恐懼如同瘟疫,頃刻間傳染了整支隊伍。


    混亂加劇!


    “踏雪遊騎軍何在?”


    “在!”


    “破敵摧鋒!”


    “殺!殺!殺!”


    就在恐懼攀高到最頂點的時候。


    薛映,動了。


    他沒有讓敵人從容撤退的習慣,也不會給敵人重整旗鼓的機會。


    伴隨著陌刀高揚,狂亂的馬蹄踏破泉橋口。


    雪上加霜,這是真正的雪上加霜。


    在薛映的指揮下,本來撤向兩側的五百騎兵再次向著中間合攏。


    “哢嚓!”仿佛一聲脆響,在所有人的心底驀然響起。


    就像是戰場上突然出現了一把剪刀,這把剪刀從左右兩側開始啟動,然後,狠狠的剪向中間位置。


    那裏陷入混亂的四方人馬,正在向著鐵旗崮的方向玩命狂奔。


    “啊!啊!啊!”


    片刻之後,騎兵交匯之處,一片慘叫。


    黑色的鐮刀劃過一個又一個脖頸,狂噴的鮮血帶走倉皇的性命。


    數千人的逃離,肩撞腳踩,沒有人會停下來幫助那些身邊的同袍,何況未必是同袍。


    南河軍、西城軍、永寧軍,除了最早察覺不對的褚天問,其他三方都已經全部攪在了一起。


    此時此刻,無論什麽樣的名將,都控製不住這樣的局麵。


    任憑田七、薑興武、馮剛三人如何唿喊,士兵們都好似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一般。


    終於,終於逃出了泉橋口。


    在丟下近千人之後,他們終於逃離了踏雪遊騎軍和破軍武卒的攻擊範圍。


    可是,還沒等他們喘口氣,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暴喝。


    “盤古披甲!”


    “力士無敵!”


    盤古力士下山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鐵旗崮,褚天問心中一片冰冷,他們果然還是陷入了被人前後夾擊的局麵。


    “結陣,快結陣。”褚天問放聲高唿,並且隨手將兩名從他身側奔逃而過的士兵,刺於槍下。


    “褚飛,帶著你的人,給我攔住潰兵,膽敢有越線者,殺。”


    “其他人,隨我去阻攔鐵旗崮方向的敵軍。”


    一道三尺槍痕,從地麵一掃而過,隨後,褚天問便迎著郭躍、郭猛衝了過去。


    而他身後那些黑衣輕甲的士卒則開始沿著那一道槍痕布陣,阻攔那些自泉橋口敗退下來的潰兵。


    形勢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明明前一天,他們還旌旗四展,今日卻已是深陷重圍。


    褚天問不愧是殷無恨麾下悍將,在他的努力下,不但擋住了盤古力士,同時也一定程度上,讓混亂得以控製。


    可這終究隻是暫時的。


    薛映、牧野、顧誠,沒有人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泉橋口方向上,破軍武卒仍舊不緊不慢的向前推進,陌刀成陣,殺敵無算。


    突圍必須突圍。


    田七、馮剛、薑興武,幾人的心中幾乎同時響起一道聲音。


    “永寧軍聽令,隨我撤向象鼻子山道。”薑興武最先反應過來,方才發起衝鋒之時,他的隊伍比馮剛還要靠後。


    所以,借著褚天問為他創造的機會,他帶著僅剩的人馬繞過盤古力士的防線,迅速逃向象鼻子山道。


    薑興武向來如此,他從來隻在乎自身的安危,而隨著永寧軍的離去,田七和馮剛壓力陡增。


    “褚飛,跟著永寧軍,向象鼻子山道突圍。”眼見薑興武要跑,褚天問又一次精準的做出了反應。


    他先是讓褚飛所部跟在薑興武身後,自己則隨時準備抽身。


    “馮兄,泉橋口之事,是我田七對不住你,待今日我等逃得性命,田七一定親自登門,向田將軍請罪,還請馮兄助我。”


    薑興武跑了,褚天問的人馬正在鐵旗崮下激戰盤古力士。


    此時,麵對踏雪遊騎軍和破軍武卒的隻剩下他們兩人。


    鑒於此,田七不得不放下身段,向馮剛求援。


    隻是,他高估了馮剛,也高估了他們這一份同盟的堅固。


    大難來時各自飛。


    破軍武卒的兇殘讓馮剛心膽俱裂,別說是田七,就是親爹親娘,此時的馮剛都不見得會管。


    所以,任憑田七如何唿喊,馮剛充耳不聞,隻是一味的跟在薑興武身後,想要脫離戰場。


    “好你個馮剛。”眼見馮剛不理不睬,田七心頭忍不住升起一絲怒火,他想也沒想,便從旁扯過一條長槍,向著馮剛後背扔去。


    “噗呲!”長槍橫空而過,精準無比的貫穿了馮剛胸膛。


    “你,你好狠!”馮剛做夢也沒有想到,田七竟然會向他下如此死手,望著胸前那沾滿鮮血的槍杆,他隻來得及嘟囔一句,便撲通一聲軟倒在了地上。


    “撤,向象鼻子山道撤退。”褚天問和田七一南一北,幾乎同時下達了命令。


    他們要逃離這個修羅場,哪怕知道前方的象鼻子山道裏,也有埋伏。


    但無論如何,總不會比這裏更加兇險吧?


    除了已死的馮剛、薑興武、褚天問、田七三人帶著一群殘兵敗將,向著象鼻子山道而去。


    至於剩下的潰兵,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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