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沒有說話,隻是低下頭,陷入了沉思,從他本心來說,確實不想這麽白白扔掉,但顧誠和荀卿所說也有他們的道理。


    “全部扔掉不可行。”良久,隋唐終於抬起頭來,輕聲說道。


    “六千野狐俘兵我們是一定要帶走的,可是如果我們不帶他們的家人,那麽,這些人恐怕難以歸心。”隋唐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那如此可好,讓這六千野狐俘兵遴選出他們的家人,我們帶走,剩下的人,讓她們投奔其他部落便是。”荀卿順著隋唐的意思提出了建議。


    “嗯,就這麽辦吧。”隋唐仿佛是怕顧誠再說什麽,隨即一錘定音。


    見隋唐主意已定,顧誠便也不再說什麽,他知道隋唐心善,能做到如此,已經極為難得了。


    “告訴兄弟們,戰爭結束了。”隋唐隨即高聲大叫道。


    不多時,整個野狐部裏便響起了死軍震天的歡唿聲。


    自二月初二死軍再建,他們便陷入了無盡的戰爭之中,白羊山口阻擊拓跋青、鐵勒草原鏖戰六翼部落聯盟軍,青丘之野對陣室利沙門,及至他們西遷開始,戰爭更是頻繁。


    終於,終於結束了,相比野狐人的頹喪,死軍將士們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隨後,大軍開始準備遷徙,野狐部的各種牛羊、輜重都一一裝車,本來說好一個時辰啟程,結果硬是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才勉強裝完。


    二月二十日,午時正,隋唐帶領死軍攜野狐部俘虜一萬八千人,向北而去。


    最終野狐部一萬三千名女子孩童,被帶走的仍高達八千之多,至於剩下的五千人,隋唐隻能寄托六翼部落聯盟的其他五個部落能夠將她們收留。


    隻是這一走就是整整九天,好在這一路他們沒有再遇到任何的阻礙和波瀾,甚至為此他們還刻意的加快了速度,就這也是直到第十天的時候,隋唐等人才看到踏雪遊騎軍的身影。


    三月一日,隋唐終於和連橫會師了,此時春暖花開,即便是這遙遠的北國大地上也已經開始漸漸迴暖。


    八萬多人匯聚在玉虛河東岸,一時間人聲鼎沸,死軍的士兵在尋找著家人,而那些翹首以盼的女子孩童也都在來迴穿梭。


    這是令人喜悅而又悲傷的一幕,因為在過去的那些天裏,整整上萬死軍將士折戟沉沙在了玉虛河兩岸,甚至連他們的屍骨也都沒能帶迴來。


    尤其是武川和鐵勒兩部,當日武川部覆滅時,武川德光帶出來的第二萬騎整整八千人,到如今隻剩下了三千。


    而鐵勒更是折損嚴重,光對陣室利岩的疏勒前鋒軍,踏雪遊騎軍便折損了兩千多人。


    所以,在相聚的喜悅之後,眾人不免陷入了悲傷。


    “先渡河吧,一切等渡河之後再說。”不知是哪一個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在短暫的休憩之後,他們再一次踏上了征途,八萬人浩浩蕩蕩,從玉虛河上遊的淺灘區涉水而過。


    這是一場浩大的遷徙,人群、馬群、羊群,混雜在一起,他們被迫遠離了故土向著未知而去。


    明明腳下的草原是如此的廣闊,卻偏偏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當然,也許有,成為其他部落的奴隸。


    隻是沒有人會選擇這條路,在隋唐的麾下沒有皮鞭和抽打,也沒有強迫她們扔掉手裏的孩子,去躺在其他陌生男人的身下。


    也許這也是他們和她們甘願跟著隋唐等人的原因。


    這一次他們走了整整五天,跨過了玉虛河一路向西,直到遇到了一片美麗的湖泊。


    有人告訴隋唐這裏叫飲馬湖,據說這裏是玉虛天神飲馬的地方。


    隋唐終於下達了停止前進的命令,士兵們開始忙碌著紮營,而滿身疲憊的眾人也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薛映在鏡無為的治療下已經漸漸康複,言談之間重又恢複了他那明快的樣子。


    “自西遷以來,我軍五渡玉虛河, 連戰車師、疏勒和六翼部落聯盟軍,盡管戰果非凡,但損失也極為嚴重,而且這幾日以來,我們也看到了牧民中的一些亂象,所以,我打算和大家商議一下,對我軍進行一次徹徹底底的整編。”隋唐稍稍斟酌了一下,輕聲說道。


    “嗯,是該進行一次整編了,除了巴圖騎兵,其他各部各曲均嚴重缺員,如果不能及時補齊,將直接影響到我軍的戰鬥力。”連橫點了點頭附和道。


    “我這邊也是一樣,即便有荀先生和景大人的協助,但由於鐵勒、武川、巴圖,還有野狐四個部落的人混雜在一起,難免要起些矛盾,不但嚴重影響了我們的速度,也加大了我們的管理難度。”顧誠接口說道。


    “好,連大哥你先說說軍隊的情況吧。”見連橫和顧誠兩人都提出了意見,隋唐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了連橫。


    “西遷開始時,我軍總兵力高達四萬五千六,隨後經過一連串的廝殺,我軍損失超過一萬三千五百人,其中死軍八曲陣亡三千五,軍法司一百、披甲營五十,武川騎兵陣亡三千,鐵勒騎兵魁頭部陣亡兩千九,踏雪遊騎軍陣亡兩千八。”


    連橫厚重雄渾的聲音裏帶著幾分低沉,在飲馬湖邊緩緩響起。


    隨後就是長久的沉默,那一個個重如千鈞的數字死死的壓在了眾人的心頭。


    “魁頭大哥,對不起。”薛映率先站起身來走到魁頭的身前。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魁頭咧了咧嘴,露出了幾分難看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薛映的肩膀,卻最終什麽話都沒說。


    這一次損失最大的便是鐵勒人,魁頭所部加上踏雪遊騎軍超過了五千人。


    可以說,在那短短幾天裏,鐵勒騎兵半數盡沒,包括烏古這位領軍大將在內。


    現在的魁頭根本就不敢麵對鐵勒人,那些孤兒寡母,那些期盼父親和丈夫歸來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那一個個都是他的族人啊!


    作為鐵勒部碩果僅存的領軍大將,他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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