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進去!”一聲厲喝從門外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府門劇烈的敲擊聲。


    “射!”陳達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牆頭弓箭手早已拉滿的弓鬆開了。


    “啊!啊!啊!”城守府外一片哀嚎。


    此時,整個禦奴城已經完全亂了,從昆侖軍隊破城而入,北城便沒有再堅守的必要了,退入城內的左城守備軍還有手持棍棒鐮斧的百姓們跟昆侖人從北城大街一直殺到每一條巷子。


    孩子的哭喊聲,女人的唿救聲,擋不住昆侖人的彎刀,北城外近五萬昆侖騎兵,整整兩個多月的圍城,他們積累了太多的兇戾之氣。


    此時他們需要發泄、需要殺戮,今夜的禦奴城,城裏的女人和財寶都是他們的,彎刀劈下,紅色的血從一座座民宅裏流出,染紅了整座城池。


    “狗日的昆侖奴,爺爺跟你拚了。”一個屠夫模樣的漢子口中含著鮮血不停的嘶吼著,他的手裏握著一把尺長的殺豬刀,狀若瘋狂。


    他的左臂已經齊根而斷,可他仍死死的守著自己家的大門。


    兩個月來的守城戰,一批又一批禦奴城的青壯年走上了城頭,他都看在眼裏,他不敢去,殺豬宰羊可以,但殺人他不敢。


    可今日他的殺豬刀下已經死了三個昆侖奴了。


    他不敢退,身後就是妻子,他死也要守住這道門。


    悠悠天下,城破家亡之時,其必有勇者,負死以行。


    此刻的屠夫就是那個勇者。


    “天殺的昆侖奴,你們會遭天譴的。”


    “不要,不要,不要殺我,啊!”


    “我的錢,我的錢呐!”


    “來呀,來呀,老子不怕你們。”


    有老人白發蒼蒼仍然喝罵不止、有書生眉清目秀卻滿麵倉皇、有富商在躲避、有莽漢在搏命。


    然而,一把又一把彎刀劈下,禦奴城的百姓,一個又一個的慘死。


    屠夫死了,相伴十年的妻子也早早用剪刀戳了心窩。


    老人的頭顱被狼牙棒砸碎了,他到死也沒想明白,為什麽安穩了幾十年的禦奴城說陷就陷了。


    書生的喉嚨上插著一根箭,兩眼無神的看著黑色的夜,仿佛是在質問。


    富商赤身裸體的橫在大街上、身上的綾羅綢緞、懷裏的金銀財寶,一樣都沒有留下。


    這就是此刻的禦奴城,這就是隋唐、尤大勇等人拚死守護了兩個月的禦奴城。


    昆侖人的怪叫聲、馬蹄聲、鐵器間的碰撞聲夾雜著百姓們的慘叫聲,充斥著整個禦奴城,也充斥在尤大勇的耳朵裏。


    他已經不記得手中的那把大刀到底殺了多少昆侖奴。


    其實不記得也沒什麽?


    殺就是了,管他呢?


    昆侖人在蜂擁而上,巷子裏被擠得滿滿當當,尤大勇的兜鍪早已不知丟在了哪裏,披散的頭發下是一雙散發著殺氣的雙眼,他比誰都清楚,禦奴城守不住了,自己加上石碌不過一萬餘人,昆侖人整整十萬。


    “大人,咱們頂不住了,撤吧,和石大人匯合 ,守住南城,等隋大人的援兵。”尤大勇身側的親兵一邊揮舞的單刀,一邊勸慰著。


    “百姓們都死絕了,守住這座破城還有什麽意義?我們活下來還有什麽意義?給老子殺,人死鳥朝天,給老子把眼前的昆侖奴全剁碎了,給禦奴城的百姓們報仇,殺!殺!殺!”尤大勇睜著血紅的雙眼怒吼著。


    每一聲殺,都有一個昆侖人被砍下腦袋。


    東城下,陳二虎看著已經堵死的東城城門,和劇烈燃燒著的東城樓,火焰映紅了他那雙淩厲的眸子。


    “入城後,中旅隨我前往城守府,其他各旅以城中為界,將昆侖人堵在北城,哪怕隻剩一兵一卒,也不能讓昆侖人攻入東城。”陳二虎抽出他那引以為傲的兩把長刀,深深的看了一眼麵前的兩千多將士。


    他知道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西城頭,何重在怒吼:“給老子把城頭和西城長街全部倒滿火油,全軍撤入兩側民宅,老子要讓這西城每一寸土地都鋪滿昆侖人的血。”


    邱世繼死了,葛順也死了,東城頭燃起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仿佛紅日東升,卻帶著難以掩飾的血腥味,陳二虎恐怕也兇多吉少,禦奴城內尤大勇、石碌以下四大曲帥,就剩自己了。


    南城,石碌望著漆黑的天空,心思雜亂:“他們不知道是否過了兩狼山,自己能堅持多久?兩個時辰?一個時辰?”


    城下,昆侖人的軍隊已經發起了進攻,身後,是殺聲四起的禦奴城,石碌苦笑了一聲,他不甘心,在這禦奴城窩了這麽多年,終於看到點希望,不曾想竟是這樣的結局。


    轉眼,昆侖軍隊入城已經一個時辰了,城守府的大門在不間斷的攻擊中殘破不堪搖搖欲墜,門外的拓跋通、拓跋俊早已失去了耐性,一批又一批昆侖人不要命的撲向城守府。


    終於......


    “轟隆!”一聲,大門倒了,昆侖人蜂擁而入,姚崇、陳達隻能無奈後退,等退到城守府大廳的時候,姚崇的身邊隻剩下不到二十人。


    “姚主簿,投降吧,如今禦奴城破,你即便迴到辰國,也依舊是個死,甚至落個滿門抄斬的罪名,何苦呢?”


    拓跋通很欣賞姚崇,能帶領僅兩萬兵馬的禦奴城,擋住自己整個車師部左帳十五萬大軍兩個多月的攻擊,足見姚崇能力之強。


    而且,自己的車師部更多的是些莽撞漢子,要想重迴昆侖第一部落,就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


    姚崇沒有理會拓拔通的勸降,隻是低下頭看著因為剛才的廝殺而略顯狼狽的自己,神色悵然,嘴裏更是喃喃自語:“寒窗苦讀數十載,總以為自己是個青衫磊落的風流人,那曾想竟會有一天如此狼狽。”


    話說完,姚崇像是自嘲一般瘋狂大笑起來,眾人看著瘋狂大笑的姚崇,一時竟不知何故。


    突然,姚崇一把抓起一旁佇立的燭台,狠狠的摔在地上。


    “哄!”火苗落地,竟毫無阻隔在地麵上燃燒起來,隻一瞬間就將偌大的大廳點燃,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原來這大廳的地麵上早已鋪滿了火油。


    “大人,大人呐!”陳達不斷的嘶吼著,誰也沒想到姚崇竟是如此的決絕。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大火迅速掩蓋了姚崇的身體,隻剩下那清冷的聲音帶著淒厲,在熾熱的火焰中迴蕩:“孤城力盡,援絕而死,是我職責所在。此去一步,非我姚崇死所,諸位,別了。”


    透過燃燒的火焰,隻見姚崇將手中的劍橫在頸上,狠狠的一拉,整個人就這麽倒了下去,隨即火焰更盛,而姚崇再也不見了。


    “哈哈哈!”陳達不停的笑著,眼淚卻已經不自覺的流了出來,他轉頭看了一眼圍在四周密密麻麻的昆侖兵,他知道,自己今日亦是難以幸免。


    “大人慢行,黃泉路遠,陳達陪著您走。”陳達沒有絲毫猶豫,向後一躍,隻一步就把自己投入了大火裏。


    “昆侖人,今日我陳達以身飼火,向上蒼起誓,我詛咒你們,終有一日,天降大火,將你昆侖草原燒的幹幹淨淨,人畜不存,闔族盡滅。啊......”


    火中陳達淒厲的慘叫聲越來越弱,但他臨死前那惡毒的詛咒卻像一把利劍一般,狠狠的刺入了拓跋通的心裏。


    “唿!”起風了,大風毫無征兆的吹了起來,讓北地寒天裏待習慣了昆侖人都莫名的感覺到了寒冷。


    拓跋通打了個寒顫,這些辰國人好烈的性子,無論是高官、還是走卒,竟如此的硬氣。


    眼前的火焰映紅了拓跋通的眼眸,也照亮了他眼中揮之不去的憂慮。


    “將這些剩下的人,全部關押起來,另外,傳令,迅速清除禦奴城的守城力量,保證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禦奴城,禁止肆意殺戮。”


    拓跋通的聲音輕了很多,多少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身後的拓跋俊還是聽清了。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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