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我沒有其他要求了,拓跋王爺,城外風塵大,不如我們入城詳談如何?”鍾慶緩緩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向著正注視著他的拓跋通發出了邀請。


    “不急不急,姚大人且安坐,旭日初升,正是一天最好的風光,你我且看看風景如何?”哪知拓跋通並不著急,他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隻是哈哈大笑著揮了揮手,身後的拓跋俊便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他。


    “拓跋俊,讓拓跋傷帶五個千人隊先行入城接管北門。”拓拔通威嚴的聲音響起,拓跋俊躬身領命。


    而連橫的臉色則微微變了一下,拓拔通的命令,讓今日這一戰多了幾分意料之中的變化,旋即他不著痕跡的看了鍾慶一眼,眼中多了幾分悲傷。


    隻是鍾慶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顯然,他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就這麽鎮定的坐了下來,嘴邊含笑,左手攏住右手的長袖,為自己添了一杯熱酒。


    連橫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眼睛看向了正在策馬奔向城門的昆侖騎兵。


    “姚大人,為了闔城百姓,將名節生死都置之度外,拓跋通佩服,來,請飲一杯。”眼看著城開在即,拓跋通心底忍不住的狂喜,旋即哈哈笑著向鍾慶舉起了酒杯。


    鍾慶不以為意的笑著,將杯中的熱酒一飲而盡,嘴裏輕讚一聲:“這聚仙閣的 英雄血,味道是真不錯啊!可惜......”


    他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再喝到了,便又為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酒杯放下,鍾慶以姚崇的口吻下了第一道命令:“連橫、任原陪拓跋傷將軍一起入城,移交北城城防。”


    “連橫、任原領命!”昆侖軍隊即將入城,連橫、任原必須迴去堵住退路,至於鍾慶,隻能拜托薛映了。


    連橫策馬走過薛映身邊時,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一碰。


    “活著!”薛映看懂了連橫微張的口型,盡管因為顧慮,連橫並未出聲。


    此時,太陽早已破了雲彩的束縛,光鋪滿了整個大地,金戈鐵馬間,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一層溫暖的黃色。


    “來,拓跋王爺,姚某再敬你一杯,今日之後,我就是一個背國棄家之人了,怕是再沒資格在與王爺同席共飲了。”鍾慶又一次斟滿了手中的酒杯,對著拓拔通高高舉起,他的手很穩,沒有一絲緊張和擔憂。


    這一刻,禦奴城外,北麵是近五萬昆侖騎兵,戰馬嘶鳴,刀槍並舉,南麵鍾慶一人孤身而坐,身後百米遠,隻有一百名斥候營的騎兵,在薛映的帶領下靜靜的佇立著。


    拓跋傷進入禦奴城的時候,眼前隻有空蕩蕩的街道,一個人都看不到,靜悄悄的,隻有頭頂偶爾飛過的幾隻鳥的鳴叫聲,空的詭異,靜的詭異。


    可拓跋傷粗人一個,他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或者說他早已被心中的興奮衝昏了頭腦。


    “留兩個千人隊守住北城,剩下三個千人隊控製其他三城,迎我車師部大軍入城。”拓跋傷一聲大喝,打馬向前順著長街盡頭奔去,身後五千人的軍隊已全部入城。


    長街盡頭,拒馬層層疊疊,塞滿了整個街道,拒馬之後,是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大盾和如林的長槍,長槍之後是箭已上弦的弓弩手,弓弩手身後隋唐當先而立,兩側是尤大勇和一身白衣勁裝的月東來。


    此時,如雷的馬蹄聲從前方響起,地麵也隨之開始顫抖起來。


    拓跋傷終於看到了長街的盡頭,沒有迎接的百姓、也沒有車師部光明的未來,而是嚴陣以待的禦奴城軍隊。


    “我們中計了,有伏兵,撤,快撤。”拓跋傷看到禦奴城軍隊的一刻,就知道這次獻城是一次徹頭徹尾的陰謀,而他們就是這一次陰謀下的第一批犧牲品。


    盡管拓跋傷喊的聲嘶力竭,但奔騰的騎兵早已經停不下來,有人勒住了馬匹,有人卻已經急奔而出,重重的撞在了拒馬上,身後的騎兵仍在策馬疾馳,前方卻被迫停了下來,入城的騎兵一瞬間就陷入了混亂。


    “咚!咚!咚!”既已短兵相接,那便也沒有再遮掩的必要,北城上鼓聲震天響起,城頭上,士兵在死命轉動的絞盤。


    “快、再快。”士兵們不斷的唿喊著,吊橋被一寸寸拉起。


    城外,就在鼓聲響起的同時,拓跋通陡然一驚,然後,雙眼如鷹,淩厲的盯著鍾慶,冷聲質問道:“姚大人,何意?”


    “哈哈哈!”鍾慶一聲長笑,霍然站起身來,用那雙謙卑了大半輩子的眸子正視著拓拔通這個草原王者,厲聲喝道:“草原蠻族,安敢犯我禦奴城,今日鍾慶以身替死,為你五千昆侖奴送終。”


    “拿下!”拓跋通一聲暴喝,果然,果然還是中計了麽?拓拔通立刻便惱羞成怒,雙眼血紅,胸中殺氣四起。


    “嗖!”就在拓拔通暴起的同時,三隻長箭從鍾慶的身後射來,目標直指自己,還有身後的拓跋俊和拓跋獸,事起倉促,長箭速度極快,瞬間便到了他們眼前,三人不得不先停下身形,躲避長箭。


    是薛映策馬奔來,手中長箭不斷飛出,將殺向鍾慶的幾人攔了下來。


    “鍾伯,走。”薛映沒有等待迴應,一把便將鍾慶拉上戰馬,然後大喝一聲:“退!”隨即便迅速向著禦奴城奔去,身後四萬鐵蹄動,昆侖人追過來了。


    “統領速走,我等斷後。”即便薛映的速度已經極快,但昆侖人仍然很快追了上來,不得已身後的斥候營有十數騎脫離了隊列,向著追的最近的拓跋俊等人殺去。


    “陳陽在此!”


    “昆侖奴受死!”


    “孫子,爺爺叫郭二愣!”


    一個又一個精壯漢子義無反顧的撲向了身後數十倍於己的昆侖追兵,血氣衝霄,無怨無悔。


    拓跋俊緊緊抿著嘴唇,眼冒寒光,手中長槍肆虐,斷後的斥候營將士,剛剛接陣就被刺於馬下。


    薛映不語,隻是不斷的向著城頭奔去,身後的斥候營騎兵,在不斷減少,一批又一批,不斷的退出隊列,殺向身後的拓跋俊和拓跋獸。


    “啊!”慘叫聲起,鐵蒺藜橫掃,又是數名斥候營的將士落地。


    “斥候營白灼!”


    一聲淒厲的大喝,一個斥候營的士兵從馬上躍起,直撲拓跋俊。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拓跋俊的長槍太犀利,斥候營的將士們沒有辦法,往日犀利的弓箭在拓跋俊的槍下如同紙糊。


    所以,他們隻能用身體扛、用身體拖,哪怕隻是讓拓跋俊慢上一些。


    隻要能慢上一些,付出這條命值了!


    “哢!”拓跋獸的馬蹄下,張正感到自己胸口的骨頭都已經全部碎裂,嘴裏大口大口的鮮血帶著塊狀的內髒噴濺而出,可他仍拚盡最後一口氣死死的拉住馬蹄。


    然後,張開滿是鮮血的嘴,狠狠的咬在了馬腿上,牙齒崩裂,張正也隨著馬蹄被甩飛了出去。


    “嘶!”戰馬吃痛,突然的顛簸將拓跋獸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而張正眼中的光芒也完全黯淡了下來。


    短短的幾百米,快馬奔馳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可就是這短短的幾百米,耗盡了斥候營的精銳。


    “登城!”薛映一聲大喝,將鍾慶背在背上,抓住城頭墜落的長索,向著城頭攀去。


    可他沒有看到,他的命令已經沒人聽從了,身後剩下的最後十個騎兵,相視一笑,就在城下調轉馬頭,向著疾馳而來的拓跋俊殺了過去。


    “拉、快拉。”城頭上的士兵奮力唿喊著,將掛在城牆外的薛映快速的拉向城頭。


    近了,更近了,已經可以看清城頭上士兵的臉了,薛映的心中升起一陣慶幸。


    終於迴來了,驀然,巨大的力量將他砸向城牆,旋即後背一疼,脖頸間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皮甲的縫隙流入胸膛。


    薛映腦中嗡的一聲,他知道這是鍾慶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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