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滿、茶半、飯平碗。


    端起酒杯,送至嘴邊。嘴唇抿過杯口,微淺張開寸許,呷了一點酒,再輕輕將杯子放下,習慣性地向前推了半寸。收迴的手微微捲曲著,擱置在酒杯旁。良好的修養、矜貴的氣度、舉手投足間,深深留住了翟穀清的目光。


    似曾相識,在哪裏見過。這種想要撕開結實的外殼,看清楚裏麵到底是什麽餡兒的渴望。


    翟穀清有些搞不懂自己了。跟文堂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哪來這麽多的熟悉感?他笑了笑,說:“我說這話你別在意,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


    文堂心裏咯噔一下,手腳變的涼了些。理智上是冷靜的,可嘴上居然沒了把門的。他笑道:“很老套的溝通方式。”說完這話,文堂就後悔不迭。虧著沒說真是“很老套的搭訕方式”。


    今天怎麽了?以往的冷靜和沉著怎麽半點沒見?


    對麵的翟穀清似乎覺得文堂的調侃很有趣,煞有介事地向前傾身,“文秘書,我可不是什麽登徒子。”


    聞言,文堂會心一笑,“翟先生,我也不是什麽妙齡佳人。”


    翟穀清哈哈一笑,“別叫什麽先生了,生疏。叫我古清吧,不管從誰那一邊算,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


    這話倒是不假。不是自己人,也進不去寇豆舀最好的包房。僅此一點,足夠他們坦誠以待。


    文堂說,認識司徒也有幾年的時間了。當年他的父親委託過司徒辦理一起盜竊案,自那時候起,司徒就在他那留了個很好的印象。這人膽大心細,且衝勁十足。


    通過司徒,認識了幾個人,文堂不得不說,都是個中楚翹,人中龍鳳。所以,每一次司徒說有新朋友到場,他都會期待一些。


    翟穀清也不跟文堂打機鋒,直言:我家弟弟從來沒想過親近外人,獨獨對林遙欽佩不已。不為別的,為了雨辰,這一次也要盡力幫忙。至於司徒本人。翟穀清笑道:他的性格很迷人。


    迷人?文堂思索著搖搖頭,“迷人我倒是沒看出來。作為朋友,司徒絕對值得交心。”


    “不止吧。”翟穀清又喝了一口酒,砸咂嘴,品品味,“僅僅是值得交心,你不會為了他們丟了工作。”


    “你知道?”文堂很意外。又或者說,他覺得翟穀清好像誤會了什麽,“我幫忙,不是因為司徒。”


    翟穀清挑挑眉,玩笑道:“因為你是文家人?”


    “當然不是。”文堂否定了翟穀清的猜測,“因為特案組。不瞞你說,我之於特案組、特案組之於我,都是相依相靠的關係。有我在,他們辦事更方便一點;有他們在,想動我的人要掂量掂量。所以,我不是你想的那麽高尚無私。”


    “不不不,你誤會了。”說著說著,翟穀清認真了幾分,“其實,我對你早有耳聞,但從沒想過品評你的品德情操。況且今晚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麵。雖然我總覺得以前就見過你。”


    對此,文堂緊張著,不置一詞。


    翟穀清繼續說:“高尚的人不是沒有,我相信這樣的人還是很多的。但是人,我的意思是:隻要你是個人,就免不了為自己多想一些,這是與生俱來的。我不認為這是自私,倒是覺得這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自我保護意識。”


    聽過翟穀清的一番論調,文堂垂下眼,輕淺地笑了笑。說:“還是要看成長環境吧。不同的環境培育出不同的人。我贊同你所說的‘是人都要為自己多想想’的看法。但這要有尺度。比方說:如果把我換成你,你就不會放棄工作。”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說到這裏,翟穀清徹底認真了起來。扯了扯分在兩邊的衣襟,坐的端端正正,勢要文堂說出個子午卯酉來。文堂也認了真,仔仔細細給他掰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是商人,你以自己的利益為主,對事件中的利弊進行選擇。於你不利,或者是對你的背後大環境的不利,你會完全捨棄。商人一旦倒下,東山再起很不容易。而且,你不服輸的性格是不會允許你對任何人低頭,服輸。”


    這人是不是研究過自己?翟穀清越聽越是狐疑,臉上下意識地露出一點詫異來。文堂何其精明,立刻婉轉地說:“我不是說你剛愎自用,圖謀私利。在商言商,你的選擇是對的。但是我不行,我不是商人,我從小就在那個圈子裏打拚,我懂得以退為進,懂得放棄所有可以賺迴來更多的利益。我們成長的環境不同,所以,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我們創造出來的價值不同,取捨自然也就不同。你否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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