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極其燦爛的金色的油菜花,在風裏相當溫柔地拂過那個死者的臉。


    高原的早上,可以說是有些寒意的。湖麵上的風吹過來,涼颼颼地灌進了程啟思還沒扣好的衣領裏,程啟思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這個人是誰?你們的朋友?


    程啟思厲聲地問那群如石像一樣站在那裏的人。三個男的,一個女的,都是全副武裝的自行車騎手的打扮:頭盔、墨鏡、彩色口罩,渾身包得嚴嚴實實。這是高原,如果裸露著皮膚,肯定曬傷。


    其中有個男的說道:“他是我們隊長。”


    程啟思再側過頭一看,果然在死者的頭邊,插著一麵金黃色的小旗,那小旗還正在風裏飄呢,旗上印著幾個字:追風隊。


    他一瞬間有種莫名的感覺,好像那小旗有點什麽地方讓他覺得不舒服。但是立即地,一陣莫名的恐懼感把他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不管那個死者是怎麽死的,不管他是自殺還是他殺還是意外,他總得走到油菜花田裏去。兇手殺了他,也得走出來。可是,死者周圍的油菜花完全沒有任何被踏的跡象,一株株花都開得金黃燦爛神氣十足,而那個死者,是個身高接近一米九,體重該有兩百斤的高胖男人,他是怎麽進去的?那群人散在他周圍,踩踏的痕跡就十分明顯。但是在死者躺的大約兩米見方的一塊花田裏,那裏絕對沒有任何踩踏的跡象。


    “這人死得真奇怪。”鍾辰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後了,隻聽鍾辰軒低聲地說,“他是怎麽進去的?或者說,兇手殺了他是怎麽逃之夭夭的?看看,這四個人在他附近,都多多少少地把油菜花踩折了些,可是,他也就自己的頭和身體旁邊隻有少量壓折的油菜花……”


    “救命啊!……救命啊!”正在所有人都盯著屍體的時候,從旅館那邊的方向,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尖叫。程啟思和鍾辰軒都吃了一驚,一旁有個戴著墨鏡,紮著個卷卷的大馬尾的年輕女孩,她失聲叫了出來:“阿瑩!她……她怎麽了?”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青青……救我啊!”那女孩子叫得聲嘶力竭,聲音又尖又細,像是見了鬼似的。程啟思還有點遲疑,對鍾辰軒說:“要麽,我過去看看,你留在這裏別走,順便打電話報警。”


    鍾辰軒笑了一聲,還沒說話,眾人就看見一匹高大的黑馬從旅館那邊沖了出來,馬背上竟然還有一個女孩子。這一帶讓遊客騎的馬都比較溫順,這一匹卻真是脫韁了的野馬,它橫衝直撞,在油菜花地裏左衝右突,那女孩子伏在馬背上被顛得不行,嚇得在那裏直著嗓子尖叫。


    程啟思也吃了一驚,那馬是真的在狂奔,女孩子隨時都有被顛下來的可能。那女孩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髮,被風吹得在空中狂舞。一瞬間程啟思有種被施了魔法的奇怪感覺。


    “阿瑩!阿瑩!抓緊,別放手!”幾個男人都在那裏大叫,那女孩雙手緊緊地抱著馬脖子,不知道是本能還是什麽,她抓得實在很緊,否則早就掉下來了。


    眼看那匹馬帶著那女孩就要衝過油菜花田,再往前走就是湖了,那湖可不是淺淺的小湖,它無邊無際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程啟思大叫了起來“跳!往下跳!”


    那女孩嚇得連叫都不會叫了,程啟思也急了,那馬再衝下去,肯定掉下湖,結果如何就很難預料了。他大聲叫道:“你趕快跳!不會有事,我會接住你的!”


    女孩總算是橫了心,從馬上直撲了下來。她是斜著從馬上飛下來的,程啟思一接,那股力實在是很大,兩個人同時滾到了油菜花田裏一大片油菜花被壓得七歪八扭,潰不成軍。


    程啟思終於從花田裏爬了起來,他也被女孩這一撞折騰得不輕,偏偏鍾辰軒走過來還在問:“怎麽樣?斷了幾根骨頭?”


    程啟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去扶那個女孩。那女孩的長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小小的一張臉上全是淚和汗,但那張臉真是出奇的美麗,像塊小小的精緻的白玉。她早已經嚇得癱軟了,程啟思幾乎是把她抱起來的。


    “沒事吧?阿瑩?你沒事吧?”幾個男人都跑到她身邊,七嘴八舌地問她。阿瑩還像個木頭人似的,靠在程啟思懷裏動也不動。眾人一連叫了她好多聲,她才“啊”地一聲迴過神來,眼淚“唰”地一下子,湧了出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會死呢!簡直像是騰雲駕霧似的,實在是太恐怖了!……”


    她朝周圍看了一圈,忽然問道:“青青呢?青青在哪裏?”


    她說的“青青”,很顯然就是另外那個紮了個卷卷的馬尾的女孩。程啟思這才注意到四個男人都擁了過來,但卻沒看到青青。他一迴頭,隻見青青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剛才站的地方,頭盔也掉在地上了,很明顯是嚇昏了過去。


    阿瑩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從程啟思的懷裏跳了起來,奔了過去。“青青,青青!你怎麽了,青青?”


    她還沒跑到青青昏倒的地方,就看到了那具倒在油菜花田裏的男屍,又是一聲尖叫,她腳一軟就跌倒在地。


    鍾辰軒已經趕了過去,他扶起青青,捏她的人中。青青“啊”地一聲坐了起來,看到軟在地上的阿瑩,撲了過去,摟住了她,道:“阿瑩,你沒事吧?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會摔斷脖子呢,我居然都嚇暈了!”


    阿瑩紅著臉,說:“我這不是沒事啦?不過……"她的眼神相當恐懼地瞅了一眼油菜花田裏的男屍,“隊長他……怎麽了?”


    青青沒有迴答,隻是又看了一眼程啟思,雖說她戴著副大大的運動墨鏡,但這時嘴唇微翹,那股嫵媚不經意就流露了出來,她說:“謝謝你,要不是你,阿瑩她還真不知道怎麽樣呢!”


    阿瑩也抬起了眼睛,看著程啟思。她還在喘息,滿臉紅,美麗得像朵開在糙地裏的野花。“謝……謝你。”


    “你是怎麽會騎到那匹馬上的?”鍾辰軒問。阿瑩眨了半天眼睛,就像是想不起來似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有點結巴地說:“我看見那匹黑馬拴在那裏,就……就爬上去想騎一下,結果,它就發瘋了……”


    鍾辰軒忍不住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那三個男人過來,幫著青青把阿瑩攙了起來。程啟思說:“先扶她迴去休息一下吧。”


    那幾個人朝旅館的方向慢慢地走了過去,程啟思再迴頭看那個死者,他的黑色運動衣背心上那團黑紅色的汙跡,在陽光下特別醒目。匕首的刀柄上鑲著些假寶石,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先報警吧,我們在放假,這裏跟我們的轄區也是天遠地遠,管不了的。”啟思說。鍾辰軒卻若有所思地說:“趙思翰好像就在這裏的,是不是?”


    “趙思翰?”程啟思也想了起來,“是不是上次有個案子到我們那裏,跟我們接洽的那個警官?對喲,他好像真在這裏。快打,快打,如果是他那就方便了。”


    “我沒電話號碼啊。”鍾辰軒理直氣壯地說,你查一查嘍。”


    程啟思鬱悶地哼了一聲:“好吧,反正什麽活都是我幹。”


    趙思翰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看到程啟思坐在一片油菜花田裏麵,正百無聊賴地在那裏扯著一朵油菜花的花瓣玩鍾辰軒則在遠眺不遠處藍色的湖水,還有不時掠過的白色飛鳥。”哎喲喲,哎喲喲,你們兩個真不夠意思,到這裏來,居然都不給我打電話!好歹讓我陪你們玩玩啊!你們怎麽會有假期的?我都好久沒休假了!那次的事情之後,一直沒見過你們,怎麽樣,還好吧?”趙思翰一臉熱情地迎了上去,程啟思沒精打采地用手裏的花精指了一下不遠處的那具屍體,說:“省了吧,別客套了,先看屍體吧。”


    趙思翰看了一眼屍體,就說:“這屍體擺得真是有點水準啊。”屍體正好在兩塊油菜花田的中間,旁邊都是飛舞的彩條,看起來還真有點藝術感。


    他又皺了一下眉說:“現場是被破壞過了?”


    程啟思跟趙思翰隻是在一樁案子裏有接觸,趙思翰雖說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是個相當精明且有經驗的警官他也隻看了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了。事實上,現場確實有被破壞的痕跡,但那是受驚的馬加上昏倒的青青和阿瑩的共同傑作,要罵也沒處罵去。


    “你問我,我問鬼啊。”程啟思更無精打采了,他已經在這裏對著屍體想了很久了,但是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我要知道,我就能破這個案子了,哪還會在這裏對著屍體發呆呢?”


    他把早上發現屍體的情況,詳細地講了一遍。趙思翰一邊聽,一邊嘖嘖地說:“哦哦,不可思議的殺人方法啊,我們這小地方居然也有了那個什麽金田一類型的?嘖嘖嘖,這才叫不可思議呢,我還以為我們這裏偶爾會出的殺人案都是喝多案件喝了酒一時衝動,掄起刀子砍人呢。話說,你們怎麽看呢?”


    “不知道。”鍾辰軒笑著說,“花田裏常常會有遊客進來,踩踩不稀奇,但是屍體所在的方圓兩平方米,確實是一根花糙都沒折斷,實在匪夷所思。


    “連你們兩個都沒想出來?”趙思翰看了看手機,“法醫應該快到了,我們局裏沒有,我從別的地方借過來的。這樣,我先去問證人的口供,一起?”


    程啟思問:“方便嗎?”


    “有什麽不方便的。”趙思翰笑著說,“上次不也是承蒙你們幫忙了?”


    程啟思也笑,說:“那是公事嘛。”


    “行了,別假客套了。”趙思翰說,“走,去鎮上那個報警點,有個房間,可以臨時派派用場。”


    趙思翰已經叫他同事把自行車小團隊的那五個人都帶到了那個報警點的房間裏,裏麵也就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條件簡陋得讓程啟思都有點不忍心看了,他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鍾辰軒也找了個背光的位置,順手把房門關上。


    “你們是來參加環湖自行車比賽的?今年的人可真多。”趙思翰看著麵前的幾個人,皺著眉說,“能不能請你們把墨鏡和帽子摘下來。還有,請你們出示一下身份證件。”潛台詞就是:你們一個個把自己遮成這副德行,叫我怎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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