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齊峻先是聽見毒酒沒灌成,便鬆了口氣,然後才聽見有蛇,不由得心裏往上一吊,若是有蛇,這東西可分不清誰是誰,萬一傷著知白可怎麽好?拔了隨身的湛盧寶劍就往裏沖,內監攔都攔不住。


    齊峻一踏進內殿,果然見滿地白生生蠕動的小蛇,幾個中人在蛇群中又蹦又跳,號得仿佛待宰的豬。中間盤踞一條大蛇,盤著的兩個中人已經都昏了過去,內殿裏一股尿騷味兒,顯然是有人嚇得失禁了。


    “知——”齊峻剛喊出一個字,就看見知白笑嘻嘻地從大蛇後頭探出頭來,“皇上來了?”


    “你怎麽——蛇!”齊峻跺著腳,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蛇啊——”知白嘻嘻一笑,衝著地上吹了口氣,眾人隻覺眼前白光一閃,什麽大蛇小蛇統統消失了,滿地的碎紙屑子,中間一條撕出來的宣紙條兒,乍看倒真像條蛇。


    “這——”齊峻也瞪了眼,“這是你弄出來的?”


    “障眼法而已。”知白把手裏的碎紙一扔,“皇上真要處死我嗎?”


    “聽他們胡說八道!”齊峻一腳把昏倒在地的一個中人踢了一溜滾兒,走過去一把抱住知白,“可嚇死朕了,還當趕不及救你了。”


    知白仰頭看著他:“皇上不害怕?”


    “害怕什麽?”齊峻狠狠抱了抱他,“朕來晚了,幸好你能自保。”


    知白眼睛裏那一點猜疑終於散去,反手摟住他的脖子:“我知道皇上會來的……”


    73、平叛 ...


    一隊人馬自遠處轆轆而來,輾過小腿深的積雪。


    縱目遠眺,凡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冰冷的白色。天上猶在搓綿扯絮般地飄著雪片,前路雖有人清掃開路,仍舊積雪難行。


    這隊人馬約有千餘人,中間護著的是幾十輛騾子拉拽的大車,車上滿滿裝的都是糧米和棉襖。兩邊護衛之人都是荷槍佩刀,身穿牛皮輕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神色都是僵硬冰冷的。


    車隊末尾有一輛看起來十分破舊的篷車,雖也是騾子拉拽的,卻有車廂和頂棚,在這風雪之中尚可蔽身。


    知白將窗簾掀起一點點縫隙往外看去,雪地中不時有些黑點,那是被雪掩蓋了大半的餓殍。遠處還有擠在一起的流民,有些人已然走不動了,有些人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跟著車隊。他放下車簾不忍再看,低聲念了一段往生經,仍舊覺得胸口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難受。


    “餓不餓?”齊峻坐在他對麵,從車座底下摸出一隻口袋來,裏頭裝的是素饅頭和豆沙餡兒的點心。


    車廂裏也堆滿了棉被,僅有兩人容身之處,好處是暖和。馬車從外頭看起來仿佛隨時會散架,裏頭卻襯了皮革,擋住了無縫不鑽的冷風,雖然沒有腳爐,也比外頭暖和得多。


    知白搖了搖頭,把頭靠在旁邊的棉被垛上,神色慘然。他不是沒見過死人,從前在山中隱居,單是那些進山打獵採藥卻葬身獸吻的屍身就見過不少,若是能順手一救的他也就救了,救不得的也隻是掘個坑埋了,再念一段往生經便罷,縱然是被撕扯得麵目全非的屍首,他也不過是看一看,道聲可憐,心裏其實如同止水,從未生波。


    隻是這些餓殍卻非命定如此,而是他將北方冰雪移於南方所致。知白按了按心口,那裏撲通撲通地跳著,好似跟平常一樣,又好似不一樣。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親手導致這場大災而惶恐,還是隻因這些死者而悲傷,總之是很不舒服。


    “怎麽了?”齊峻把棉被搬到對麵,硬擠到了知白身邊,“是哪裏不適?可是昨日吹了風?”糧隊迤邐而來,每到晚間安營之時,便卸下幾袋米糧來煮粥就地發放,知白迴迴都要親自經手。雖說是站在火邊,那也是寒風直吹的,齊峻總覺得他身子弱,每次都有些擔憂。


    “沒事。”知白把頭鑽進他懷裏,悶悶地說,“死了很多人……”


    齊峻默然片刻,抱著他輕聲道:“如今借押送糧米衣被藥材之名進入福建的軍士已有兩萬餘人,加上葉氏麾下並未與他們一黨謀逆的軍士,已與葉氏之軍足相頏頡,加上秘密組建的那兩萬人,此次隻要切斷葉氏與平王的聯繫,我便有把握將福建一舉拿下。此後東南沿海無謀逆之憂,便無刀兵之禍了。”


    知白兩手抱著他的腰,覺得眼睛酸脹:“可是,這些人都是我——”


    “是我!”齊峻迅速打斷了他的話,“是我下的命令,這些人都是死於我手,若有罪孽,皆由我償,你令東南半壁江山百姓免於戰火連綿,乃是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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