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大網是知白指點著八名侍衛編起來的,網眼大的大小的小,但編網的絲繩卻都是用硃砂水浸透了的。網繩收束,貼在兩名老叟身上,居然如熱湯沃雪,眼看著兩名老叟的身形漸漸縮小,最後竟縮成了兩個杏子大小的圓球,閃著銀亮的光,在網裏撞來撞去。奇怪的是,明明有些網眼比這兩個圓球還大,圓球卻鑽不出來,每每一靠近網繩便急急縮迴去,仿佛十分畏懼這張大網。


    知白嗖地一聲從齊峻背後鑽出來,一步躥到網前,兩隻手一起伸進去,一手抓住了一個圓球,從網裏拿了出來。這兩個圓球一到他手中,頓時老實了下來,連耀眼的銀光都暗了些,仿佛有些垂頭喪氣的意思。


    齊峻一下子沒攔住他,緊跟著就跑了過來:“這是什麽東西,你怎麽伸手就亂抓!”由人化球,雖然他知道這應該就是那個什麽銀精,但眼睜睜瞧著這變化也覺得驚駭,知白就這樣伸手就抓,萬一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知白卻眉飛色舞,獻寶似地將兩個銀球舉到他眼前:“皇上,能化為人形的銀精,其道行又遠在化為白雄雞的之上了,這礦山裏所埋葬的銀子,其數量隻怕難以衡量呢。”


    齊峻聽得心裏一震,忽然想起來還跑了一個,忙道:“剛才漏網的那一個呢?”


    此時山穀中亂成一團,也無人顧得這裏,一名侍衛便取出個火摺子晃燃了,就往地上照去。卻見方才被砍下來的那截髮髻無影無蹤,隻在拐杖落地之處的草叢中,卻隱隱有些銀光。侍衛拿刀一撥拉,便見徑丈方圓的泥土之中絲絲縷縷,全是條帶狀的精銀,混在泥砂之中,隻須稍加淘取便可分離出來,不由大駭道:“莫不是鑽到地下去了?” 說著忙用刀狠狠往下一掘,隻見掘起之處也全是精銀,一直深入地下,也不知鑽了多深。


    知白卻擺了擺手:“此地銀精不敢再留,定然已遁走了,這不過是方才削下來的半截髮髻罷了,便是有銀也不過千百兩之數,不足為患。”


    齊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既然如此,我們快退,莫要被人發現了行蹤,反而弄巧成拙。”


    迴到客棧,天色已然微白。一行人從後門掩入客棧,進了包下來的小院,這才長長鬆了口氣,仿佛肩上卸下了重擔一般,輕鬆的同時又覺得疲倦起來。


    便有侍衛去要了熱水來,各人洗漱。齊峻從淨房裏出來,便見知白趴在桌子上,濕漉漉的頭髮散在肩上,發梢還往下滴著水,他也不管,隻管興致勃勃地撥弄著桌子上的兩個銀球。


    “怎麽不先把頭髮擦幹?忘記自己在山上被風吹得打噴嚏了?”齊峻看他這樣直接把臉沉了下來,走過去撈起一塊幹帕子兜頭兜腦扔在他臉上,“擦!”


    “看這個忘了嘛!”知白笑嘻嘻地也不當迴事,隻把幹帕子隨便揉了幾把就頂在了頭上,指著桌子上的銀球,“陛下,這可是許多銀子呢。”


    齊峻仔細看了看,白日裏這兩個銀球的光又顯得暗了許多,卻格外柔和,乍一看竟像是毫無實體,隻是兩團銀色似的。聽到知白說銀子,他也有些好奇:“到底能有多少?”


    知白笑起來:“陛下想想,單是削下來的那一小截髮髻就有多少?”


    一小截髮髻便能讓徑丈方圓的地下滿是精銀,那八尺高矮的一個人,又能帶來多少精銀?何況還是兩個!怕不得有數百萬兩?齊峻算了一算,也不由得咋舌:“想不到葉氏竟然找到了這一樣一座礦山!”想到逃走的那名老叟,又有些擔憂,“能逃到哪裏去?”


    知白肯定地道:“皇上放心,有雷火符驚動這一次,銀精斷不敢在附近逗留,隻怕此刻已在千裏之外了,平王要想再找到,斷然不能!”


    齊峻想到齊嶂過些日子發現礦中再無銀子,還不知要氣惱懊喪成什麽樣子,不由得笑了,隨手揉揉知白的頭髮:“這次你可立了大功,等於送了朕半年的稅銀。如此一來,山東減稅,西北軍備,都無虞了。說說,你想要什麽賞賜?”


    知白倒不高興了:“難道我做這事兒就是想著要皇上的賞賜?”


    齊峻一怔。知白素來都喜歡跟他討價還價,想當初在西南山中,他都要被拖下去打死了,還有那膽氣跟自己裝神弄鬼,怎麽這會兒反而不高興了?


    知白卻當真沉下了臉,把兩個銀球往袖子裏一揣,轉身撲到床上去了。齊峻怔了片刻,跟過去坐在床邊道:“這是怎麽了?朕不過是覺得你立了大功,想著謝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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