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充容在心裏啐了一口,舒氏如今隻在皇後一人之下,齊峻每月怎麽也要去她宮裏幾次,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不過臉上卻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樣來:“姐姐說的是,隻我也是替陛下憂心,先帝就是太信奉那些佛啊道啊的,我真怕皇上也被迷惑了。”


    賢妃聞言連忙往旁邊走了幾步:“夜深了,充容快迴去歇著吧,我也走了。”文充容吃了虧還不長教訓,她可不想跟著摻進去。


    觀星台離宮宴之處最遠,也最幽靜,拉車的小馬脖鈴兒叮咚作響,在靜夜裏聽來格外悠揚。知白自從上了馬車就坐在那裏不知想什麽,文繡在旁察顏觀色了片刻,柔聲笑道:“文充容說話沒個遮攔,國師別與她一般見識。”


    知白擺了擺手,卻沒說話,半晌才道:“那日禦醫為陛下診脈,沒有說什麽?”


    文繡有些不解:“禦醫說陛下略有些風寒,用了一服祛寒的藥物也就無事了。陛下自幼習武,身子結實,些許小病並無妨礙的。”


    “那陛下無子嗣,禦醫也不曾說什麽?”


    文繡頓時被他嚇了一跳,這難道是說皇上生不出孩子?這種話說出來,縱然是真話隻怕也少不了要倒黴的。


    “國師慎言!陛下春秋方盛,不過是憂勞國事少來後宮,才一直不曾有子嗣。且如今宮中人少,歷代未有皇帝後宮隻三數人的,待來年選秀充實後宮,自然就有子嗣了。”文繡到觀星台也一個月了,平常也跟那些小中人們一樣,並不能進內殿伺候,還真不知道知白居然什麽話都敢說,聽他這意思,分明是在質疑齊峻沒有子嗣是因為他的身體問題。


    文繡心裏忽然掠過一絲懷疑——齊峻自幼習武打熬筋骨,與敬安帝那等為金丹和女色掏空的身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加以他才二十出頭,縱然是太後那般急著要抱皇孫的人,也從未懷疑過是齊峻身子有什麽不對,隻覺得是皇後等人不好生養,偏偏知白卻說了這話,莫非他知道什麽?還是說那日風雨之中齊峻去尋他,並不隻是雙手虎口受傷這般簡單?


    文繡想到這件事情的可能及後果,頓時後背一陣發涼,若是齊峻因此不能再有子嗣可怎麽辦?那日就是因著她沒有看好知白,才——若是太後和皇後知道了,別說她才是個宮人,就算她是妃嬪也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國師這話可千萬不能再說了!這可是犯大忌諱的事!”


    知白不怎麽耐煩地擺了擺手,管自沉思去了。文繡心驚膽戰地跪坐在一邊瞧著他,隻見他手指在膝上輕敲,嘴唇微微蠕動,眉頭忽而皺起忽而展開,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麽。直到馬車將到觀星台園門了,文繡才聽見知白輕輕自語了一句:“鹿鼠倒是合適。”


    “鹿鼠?”文繡莫名其妙,“禦苑那裏倒是養了鹿,這鼠可……”難道是要老鼠麽?還是鬆鼠?


    “哦——”知白又擺了擺手,“我說的是鹿蜀,不是鹿和鼠,乃是一種獸類的名字。”


    文繡想了半天,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鹿蜀——是什麽?”


    知白心不在焉地邊下車邊道:“鹿蜀生在杻陽之山,長得像馬而白首,身上有虎狀斑紋,赤尾,嘶叫起來的聲音像謠,其皮毛若配戴於人身上,宜子孫。”


    文繡聽到“宜子孫”三字,頓時心中一動:“國師是說,這什麽鹿蜀的皮毛佩在身上,能,能利於有子嗣?那這東西哪裏才尋得到?那杻陽之山在何處?”


    知白微微一笑:“杻陽之山麽,載於《山海經南山經》,那上頭記的都是上古失傳之處,如今是尋不到的。”


    文繡頓時泄了氣,但轉念一想又提起了精神:“別人尋不到,國師總能尋得到吧?便是天上的月宮,國師不也帶著先帝和皇上去過了嗎?”


    知白嘆了口氣:“這卻有所不同。月宮尚在,可杻陽之山……鹿蜀隻怕更是早已絕跡,若說……或許可用借靈之法。”


    “什麽叫借靈?”文繡一聽有希望,頓時精神更足。


    知白有些為難:“皮毛之物借靈卻與一般不同,何況這等宜子孫之事,與骨血有關……”


    文繡追問:“與骨血有關是何意?莫非是要用誰的骨和血?”


    知白沉吟著道:“骨倒不必,血卻是必須的……若說最穩妥的法子當然是取到鹿蜀的皮毛,可這實在太難。若用借靈之法,普通之法可用紙畫出鹿蜀之形佩於身上,取其吉兆,隻是這個法子終在身外,能有幾成作用卻未可知。還有個法子,就是將這畫燒烙於身上,則其靈直達血脈之中,庶幾可多幾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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