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峻從來沒有想過要帶著太子儀仗堂而皇之地到達西南,然後把當地的官吏百姓派出去尋找星鐵。如果他那麽做了——齊峻敢肯定,葉家的人就算殺不了他,也絕不會讓他找到星鐵,或者隻會讓他找到一件假貨。因此他最初的計劃就是輕車簡從,隻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侍衛提前趕來,親自入山尋找。這一路上他們已經細細打聽過,地震就是從那邊的山中起來的,不少本地的樵夫獵人如今都不敢貿然進山了。而知白這個時候入山採藥,還特特地指了那個方向……可是倘若他當真也是衝著星鐵來的,那麽已經拿了他的幹糧袋,為什麽還不趁機溜呢?


    “那邊山裏……”齊峻故做沉吟,“看起來更走得遠了,且——我就是遇了虎才跟夥計們失散的,那邊山裏不知有無猛獸?”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著知白,突然發現他一直覺得不對的地方在哪裏了,知白的一雙手已經洗得幹幹淨淨,可是臉上仍舊黑一道綠一道,連麵目都難以分辨。細細看起來,他臉上還不是泥土,而是些草汁似的東西,分明是故意弄上去的。為什麽守著一條小溪仍舊不把臉洗幹淨?莫非——是根本不想讓人看見他的真麵目?


    知白幹咳一聲,麵露為難之色:“山裏麽,蛇蟲野獸總是有的,齊大哥你未進深山,不是一樣遇了虎?便是我們此刻往山外走,也不敢說就沒有猛獸,可這藥就確實是——這事兒……齊大哥你自己拿主意吧。”


    齊峻暗暗冷笑。他的幹糧袋如今都在知白腰上呢,說什麽自己拿主意。


    “知白兄弟說得也是……這到山外路遠,我這腿沒有藥不成……那就往那邊走吧。”齊峻拔出短刀,“還得麻煩知白兄弟替我找根粗枝來,我好拄著走路。”


    知白鬆了口氣,立刻就跳起身:“我這就去。”轉身進了樹林裏去,直走到齊峻看不見的地方,才單掌立在胸前喃喃念了一句,“無量壽佛,此人命數本已將盡,若不遇我必已死於此,橫豎也是死……也不算我徒增殺孽。”念完了,這才爬上樹去折枝,卻未看見齊峻也拖著一條傷腿挪了幾步,在旁邊樹上正南方齊頭高的地方削下樹皮,露出一塊箭頭狀的白茬,正指向他們要去的方向。


    4、陰謀


    有句老話說:望山跑死馬,意思是說明明看見了山,但要走到眼前,卻還要極長的一段路。如今,齊峻算是明白了這話的意思,知白指的那座山瞧著似乎近在咫尺,可是足足走了一天,也隻走到半山腰,要爬上山頭少說還要半天工夫。


    “哎喲!”看見一條清淺的流水,知白先一屁股坐下了,“今晚就在這裏歇下罷。”齊峻拖著一條傷腿還在支撐,他倒先不成了。


    走了這一天,齊峻也覺得十分吃力。但知白的藥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好,不單是臀後的杖傷已無甚疼痛,就連大腿上的傷也好了許多,傷口甚至已然微微有些發癢,這是要收口結痂、生出新肉的先兆了。


    “看起來,明日便能進那山裏了。”齊峻倚著樹慢慢坐倒,手裏的短刀在背後又在樹身上割去一塊樹皮,留下了記號。


    “是——”知白撓了撓頭髮,“其實……倒也不必這般趕著,這藥還能支持一日……”


    “自然是越快採到藥越好。”齊峻微微一笑,“采了藥,我還要往山外趕呢。”


    “啊,是,是。”知白有些心虛似地應了一聲,爬起來撿柴草,“先把火生起來,燒開了水我替你換換藥。”


    齊峻盯著他忙碌的身影,暗暗冷笑了一聲,就倚著樹幹半閉上了眼睛。他自小是眾星捧月地長大,這些生火燒水的事自是不會做的,明知道知白暗藏鬼胎,倒樂得讓他去忙活。


    齊峻的水囊是上好的小牛皮所製,裝了水後架在火堆上燒,隻要囊中還有水,那牛皮便燒不壞,片刻之後裏頭的水已經滾開,知白從自己中衣上又撕下一塊幹淨點的布片,先用滾水燙過,又把滾水晾涼,裏頭放了些鹽化開,才用這溫鹽水給齊峻仔細擦拭傷口。


    鹽水殺在傷口上,宛如有千萬根針在紮,但傷口處的皮肉已不復腐壞時的紫黑模樣,重新露出了鮮紅之色。知白將傷口清洗幹淨,又將布袋裏最後一點藥草嚼爛敷上傷口,用布條重新包紮妥當,抹了抹頭上的汗:“再這般換兩三次藥,大約也就結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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