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雖是憊懶,人卻還是不蠢,聽四姨娘這麽一說,哪裏還不明白她的用意,她是想以假做真,真的讓自己將夫人毒死,嫁禍四姑娘,望著四姨娘一如既往的笑容,隻覺得那暖如春風的笑容竟藏著毒蛇的獠牙,不由雙腿一軟,身子往下一沉,四姨娘一把將她扶住,說道:“清月姑娘,可要小心啊,夫人還等著藥膳呢,可不要惹惱了夫人,否則……”


    說到這裏四姨娘停了下來,冷笑了一聲,又道:“唉,可憐的沈孺人,多年前曾背叛夫人,這麽些年來,一直沒什麽好日子過,若不是老爺迴護,隻怕不知死了多少迴了,如今還累得女兒親事不成,楚王府這麽好的親事隻怕是要落到我們五姑娘身上了!”


    停了會,四姨娘又湊近清月耳邊輕聲說道:“這世上沒什麽不可能的,夫人和老爺都不看好的五姑娘能嫁入楚王府了,而清月姑娘你也定能抬了姨娘,你說是吧?”說完也不等清月答話,幹脆地一轉身,帶著喜兒離開了。


    清月待四姨娘兩人走,對著藥膳發了好一陣子的呆,自己隻是想借毒藥來處置四姑娘,一切都是為了保命而已,從來未想到要傷害夫人!也怪自己太不小心,下藥時沒有走得更遠,被她二人發現,如今授人以柄,竟被她們要挾去毒殺夫人,這該如何是好?


    清月隻是哀歎運氣不好,下藥時被四姨娘她們發現,她又怎麽知道,其實她早已落入四姨娘的彀中,自打從四姨娘發現她與老爺的奸情之後,就一直派人盯著她了,她這幾個月的一舉一動,四姨娘都了如指掌。


    她拿著瓶內的藥粉試藥,這幾日又拿著瓶子在手中撫弄著,一邊若有所思,四姨娘就判定她今日有所行動,再一想到今兒是蘇雨汐獻藥膳之日,細細一推斷,精明如斯的四姨娘,哪裏會不明白她的打算。


    因此,今兒一大早,四姨娘主仆二人就潛身盯著她,直到她將藥粉灑入藥膳,才現身要挾於她。


    清月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她人網中的魚,還道是時運不佳,被麵善心惡的四姨娘抓了把柄,又細細想了想四姨娘說的話,就算除去了四姑娘,夫人的威脅也沒有解除,為何不順勢而為,讓夫人中了四姑娘的毒一命歸了西,那時,自己才是真正的安全,老爺也沒了阻力,為了腹中這塊肉,會盡快抬我作姨娘的!


    想到這裏,清月撫了撫自已扁平的腹部,小日子過了不少天了,也有懷孕初期的症狀,看來自己是懷上老爺的骨肉了!


    為了自己與孩子的安全,隻有這樣了,夫人,您可不要怪奴婢,要怪就怪四姨娘吧,是她逼我的!


    清月狠了狠心,端起了藥膳,向主院方向走去。


    才到院門口,從裏麵急急地迎出來了清歌,她一見清月端著藥膳正欲進門,大叫到:“哎喲,我的姑奶奶,夫人叫你去迎藥膳,為何才迴,夫人已經發怒了,還不快快呈上!”


    清月急急忙忙跟隨清歌來到屋內,沈氏一見清月便生氣地怒罵道:“你這憊懶的小蹄子,又跑到哪野去了,你再這般不精心,便叫你老子領了你迴去!你什麽時候才能象清歌那樣令人省心!”


    清月不敢言語,一麵拿出早已備好的青花小碗,用湯匙盛入藥膳,一麵便中心中惡狠狠地想道,早一些迴來,你好早一些上路麽,虧得姑娘讓你多活了幾刻鍾,還在這裏叫罵不停,一會看你還有沒有力氣罵人,清歌那麽好,等會兒,你帶她一起走啊,到了那邊你也不會孤單!


    見清月恭敬地遞上盛好的藥膳,那裝藥的紫砂缽極為保溫,折騰了那麽許久,這藥膳還溫熱著,沈氏見清月一臉老實地呈上藥膳,哪裏知道她此時心中所想,便一麵服用藥膳一邊問道:“為何遲了這麽許久?”


    “夫人,奴婢不敢走遠,一直在院門外等候四姑娘,四姑娘姍姍來遲,據她言道,今兒配藥花些時間,又等了些火候,故而來遲!”清月在沈氏身邊恭敬地迴著話,這是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是四姑娘送藥膳送遲了,自己一接到藥膳就拿了進來,將來出事,也沒人會懷疑自己,因為自己沒時間做手腳。


    今兒整治了小沈氏,小沈氏進了佛堂,這下不知啥時候才能出來,沈心中高興,藥膳比平時又多用了一碗,剛剛用完,便覺著身上懶洋洋地提不起勁來,有些昏昏欲睡了,於是便令清月服侍自己在軟榻上躺下了。


    清月曾在府外用一隻流浪的小貓試過藥,那小貓服藥過後就是懶懶睡過去了,然後在睡夢中丟了命,見沈氏如此,清月心中明白,夫人這是毒發了,服侍沈氏休息之時不由十分害怕,全身都在發抖,隻可惜,沈氏此時已是精神不濟,否則定會發現端倪。


    清月將藥瓶丟在離院門不遠處的大樹後,便跑著迴自己的屋子,扣上門將身靠在門上喘著粗氣,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夫人不出兩個時辰便會喪命,那時,蘇府將掀起濤天巨浪,自己必須趁著這兩個時辰,看看還有什麽沒做好的,及上補上,一定,一定不能讓人懷疑自己。


    主院內的丫頭婆子們都知道夫人睡下了,均不敢高聲,一個個靜悄悄地做著手頭上的事,蘇正德一進主院的就發現這怪異的現象。


    今兒是初一吧,為何這般清靜,自己也就早來了一會兒,清月這丫頭也不見人影,真是奇怪!


    每逢初一,十五,蘇家男人都要在正妻房中用膳歇息,每到這兩日,沈氏都將主院弄得熱熱鬧鬧地,全不象今日這般冷清。


    蘇正德來到沈氏臥房,隻見沈氏正躺在軟榻上熟睡,清歌則守在一旁繡花,一見蘇正德進來,站起身來行了個禮,便去喚醒沈氏。


    蘇正德走至臥房外間的,坐在羅漢榻上,端起剛剛奉上的茶水正準備飲用,忽聽得清歌一聲淒厲的尖叫,急忙將茶碗一扔,衝進了內間,道:“何事!”


    清歌跌坐在軟榻前的地上,雙手捂著嘴,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啞著嗓子說道:“夫人,夫人……她……她……叫她不醒!”


    蘇正德等不得清歌說完連忙湊到軟榻前,隻見沈氏臉色發白,人依然在熟睡中,唿吸極為緩慢,摸了摸放在被子外麵的雙手,隻覺得涼得滲人。


    “哭什麽哭,還不快叫董大夫前來!”蘇正德衝著清歌吼道。


    “是,是……”清歌一邊應聲一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不一會兒,董大夫拎著藥箱來了,董大夫本是蘇府養著的大夫,專為府中主子問醫求藥的,住在府中,因此來得極快。


    “夫人這是中毒了,夫人最後服用的是什麽?”董大夫仔仔細細地替夫人檢查後問道。


    “夫人睡前曾服用四姑娘奉上的藥膳!”清歌迴道。


    “藥膳,拿來我看!”董大夫急道。


    清歌將剩下的藥膳渣拿了過來,董大夫用鼻子嗅了嗅,又用舌尖添了添,說道:“此藥膳有問題,裏麵好象有沉寂血脈的藥物,請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不知是何種藥物,不敢胡亂下藥,不過,我這兒倒有些活血的藥丸,給夫人服下,可保夫人一時性命無虞,唉,若要救治夫人,解鈴還須係鈴人,隻怕還是要找到下毒之人,說不定,會有解藥啊!告辭!告辭!”


    董大夫搖了搖頭,背起藥箱,向著蘇正德拱了拱手走了,雖說他也十分好奇,想知道這到底是何種毒物這般奇怪,可令人在昏睡中靜止了血脈而亡,可理智告訴他,這是大家庭內部為利益而投毒的醜事,他這外人還是少知道為妙!


    蘇雨汐呈上的藥膳有毒?蘇正德臉色鐵青,對著趙媽媽叫道:“還不叫人快去把四姑娘給綁來!快去!”


    ……


    “姨娘,姨娘,主院一片慌亂,據說夫人中毒了,現在隻有進氣沒出氣了!隻怕是不好了!董大夫也無能為力了!老爺懷疑四姑娘,令人前去綁了四姑娘!”喜兒急步走進了四姨娘的屋子,把門反扣上,輕聲地說道。


    四姨娘聽喜兒說起過清月試藥的過程,按估算,現在就是四姑娘有解藥趕去了也來不及了!沈氏夫人,她死定了!


    喜兒見四姨娘隻是輕笑著並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姨娘,為何這麽肯定清月會將有毒的藥膳給夫人服用呢?


    四姨娘嗤笑了一聲道:“喜兒啊,你有所不知,那清月本是個極度自私之人,聽說夫人想抬清歌作通房,她心中不服,便私下引誘老爺,由此可見她對夫人已生了怨懟,此乃其一。


    她本性狠毒兇殘,四姑娘知道了她與老爺有私,便下狠手來想害死四姑娘,那時我嚇了她一嚇,讓她明白其實她該害怕的人應該是夫人才對,那麽她對夫人下手隻是遲早的事,此乃其二。


    她人雖聰明,卻生性多疑,其實四姑娘究竟是不是知道她與老爺的事,她也不確定,為求安心也能下此狠手,那日日夜夜威脅著她的夫人,她又如何能放過?此為其三。


    我見她說話與行動間總是無意識地護著小腹,所料不差的話,她應已經懷有身孕,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什麽都會去做,此乃其四。


    眼下這事態的轉變對於她來說是比較突然,況且她是夫人陪房的家生子,打出生起被灌輸的就是忠於夫人,她對此事的抗拒也一直以來的習慣使然,隻要她想明白了,隻怕是下手比我們還要積極一些呢,更何況她一老早就找到了一替死鬼!”


    說到此處,四姨娘幽幽地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唉,清月打小跟在夫人身邊,早就見識過夫人的手段,耳濡目染,自當學了不少,夫人命喪清月之手,那也怪不得別人,隻能怪她自己平日行事太過!隻是,可惜了那無辜的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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