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出來。


    張雁南眼底瞬間衝出一股熱意,他緊緊抱住江北埋首在他肩上,半晌才嗚咽著點了點頭。


    第20章


    一個陽明媚的春日,在江北的鼓勵和陪同下,化名逃亡了近十八年的丁誌傑終於鼓起勇氣走進公安局,在樓下等待他們的是穿著警服的老李和譚立冬。


    之前雙方通過電話,談了一下大致情況,也約定了自首的時間和方式。對這個逃亡多年改名換姓還闖出了一片天地的傳奇逃犯兩個警察也不是沒有佩服感和好奇心,此刻看著兩個年輕男人手牽著手一步步走近,兩個警察好似明白了什麽,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個‘原來如此’的眼神。


    江北同他們見過麵,過來便先跟他們打了個招唿:“李警官,譚警官。”


    老李點點頭,莊重地與他握手,他對江北說:“你勸他來自首的決定是正確的。知道麽,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你的社會關係了。”


    江北一愣,與張雁南對視一眼彼此都有點後怕。他倆關係再隱密但也經不起有心人的細心調查,如果再晚來幾天恐怕就不是自首,而是被抓捕歸案了。


    “外麵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張雁南勉強點點頭。其實也沒什麽好安排的,不過就是財產交接,江北父母那裏都沒有去說,怕太突然二老接受不了。


    “那行。”老李對譚立冬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拿著手銬走上前來。


    張雁南溫馴地、配合地伸出雙腕,鋼扣搭上的時候發出嗒一聲輕響,這不大的聲音讓江北和張雁南兩人心裏都不由得打了個突,這一銬,身陷囹圄,幾年的人身自由就沒了。


    也許是有感於此,張雁南忍不住留戀地看向江北。他眼中有萬語千言,江北亦看著他,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你去吧。”短短三個字已帶出哽咽的音調。


    張雁南眼眶亦有些發紅。他也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看著江北長吸了一口氣,便真的不再遲疑,一轉身跟著譚立冬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江北終於忍不住失態地流下了眼淚,老李拍拍他的肩,帶著同情的語氣說:“快去找個好點的律師吧,案子拖了這麽久,應該會盡快上庭的。”


    江北一聽這話立馬止住了眼淚,的確,現在不是恣意痛哭的時候,要跑的事兒還多呢!


    不出意料,張雁南的突然入獄在他之前的交際圈以及政法係統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嘩,拍案驚奇!逃亡十數年的殺人犯,汶川地震冒名頂替……此案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談資的結果自然是有利有弊,利的是吸引了大眾眼球,有好幾批知名律師願意為他辯護,而弊的是江北的生活也不復平靜,單是他自己的父母已經叫他焦頭爛額,責怪他這麽大事竟將他們瞞在鼓裏。


    就在這個時候,久未見麵的尼可找上門來。


    “江北!”


    尼可眼睛紅紅的好象哭過,大概也是聽到消息了。他先心疼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又用力拍著他背說:“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垮啊,打起精神來!”


    江北不禁笑了一下,輕輕說:“放心,沒垮。”他想他怎麽能垮,還要想辦法給張雁南爭取輕判呢。


    兩人坐在沙發上一席長談,憑藉著多年混社會的經驗,尼可把他了解的都告訴他了,比如怎麽打點裏麵的人才不吃虧,又比如跟政法係統的人打交道態度一定要好,畢竟人在屋簷下嘛。


    “律師呢,律師定了沒有?”


    “還沒。”那種自告奮勇上來渴望一戰成名的律師江北一點都不放心,這種大事,他怎麽敢調以輕心?還好他自己的人際關係網夠大,張雁南之前在生意場上的名聲也夠好,所以還是有那麽些願意幫忙的人。


    “在托關係找了,希望能找個靠譜點的。”


    反反覆覆,輾輾轉轉,終於找到了這麽一個人。


    此人姓施,身經百戰且在法院關係夠硬,所以以往辯護的勝負率基本八二開。江北與他談了一次話,談了將近兩個小時,詳詳細細把所有情況都說了,包括張雁南平時的為人。談完施律師沉吟了一陣,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們舍不捨得錢?”


    江北自然說捨得,人重要還是錢重要?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不言自明。


    “那就行。”


    施律師告訴他:這個案子完全可以打成過失殺人罪,過失殺人罪的量型標準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情節較輕的,可以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當年溜冰場的案卷記錄應該還在,如果口供對當事人比較有利能證明他不是主動挑釁的一方那這案子就更好打。至於說到在逃這麽多年,首先,他有自首情節;其次,這些年他沒有任何危害社會的犯罪記錄,完全是一個守法公民,在兩次大地震中還曾捐錢捐物積極救災,這些都是非常有利的因素。


    最後施律師特別囑咐,要捨得錢,積極賠償當年的死者家屬,如能取得他們的諒解那這案子輕判的機率又會高一成。


    江北頻頻點頭,總算放了一大半的心。


    一整個春天他都在跑張雁南的案子,上下打點,同律師細細商議,力爭做好每一個細節萬無一失。


    開庭的日子漸漸近了,他和施律師一道去看守所看望張雁南。三人商議了一下案情,又敲定出庭當天要注意的一些地方,施律師便託故出去,讓他倆說會兒話。


    江北目不轉睛地看著張雁南,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


    張雁南此刻剃著個平頭,他社會上朋友多人麵廣,大家上下打點得好,因此在裏頭也沒怎麽受打磨,氣色尚算不錯。


    江北勉強微笑道:“好象還胖了一點,不是虛胖吧?”


    張雁南笑了笑道:“不是,可能是睡得好。以前老提心弔膽,現在真進來了,反倒坦然了。”


    江北輕輕道:“嗯。”


    兩人默默對看了數秒,江北忽然垂頭笑道:“你知不知道羈押期間是不許家屬探視的?幸好我倆法律上什麽關係都沒有我才能跟著施律師進來看你,嗬,看來國內不承認同性婚姻也不是沒好處……”


    張雁南心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低聲道:“江北,要是我出去後你還願意的話,那我們就去國外結婚,你當我家屬吧。”


    江北眼眶一熱,忍著淚道:“好。”


    還沒說幾句施律師便在門口招手,示意可以了,也不要讓人家看守所的人太難做。江北隻得依依不捨地站起來往門口退去,張雁南亦跟著站起往那邊走了兩步但被看守人員製止了。


    江北努力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張雁……不是,丁誌傑,我們開庭見。”


    張雁南喃喃迴應:“……開庭見。”


    開庭那天是個大晴天,因是公開審理,這案子又實在是少見離奇,是以張雁南相熟的朋友以及一些媒體記者八卦人士都來了。


    院裏人很多,江北有點緊張。他今日以一身莊重的正裝出席,此刻便覺得領帶有些發緊,忍不住稍微鬆了鬆。


    一向妖嬈的尼可今日也很收斂,收拾得規規矩矩陪在他身邊。至於江北父母,氣自然還是生的,但這些日子想到張雁南兩年來對他們的那些好又不禁有些心軟,因此也還是來聽庭審了。


    公訴人和被告辯護律師先後到來,施律師神采飛揚,遙遙向江北笑點了點頭便進去準備,看到他的狀態江北略微鬆了口氣,心中暗暗祈禱。


    忽然間悽厲的警笛響了,院裏的人一下子靜下來翹首看向門口。一輛囚車緩緩駛入院中停下,法警打開鐵門,張雁南戴著手銬穿著看守所的馬甲在兩個警察的押送下下得車來。


    一時間江北唿吸都停住了,目光緊緊看著他,而張雁南一下車也迫不及待地向人群中看過來,搜尋著江北的身影。人頭攢攢中兩人的視線終於撞到了一起,雖然沒有說一個字,但這短短的對視卻似勝過千言萬語。


    有記者拍照,法警便推了一下張雁南示意他快走,江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一道小門,迴過神才發現尼可在抽泣。


    江北摸了摸臉,幹的。


    “你哭什麽啊,我都還沒哭呢。”


    尼可鼻音濃重:“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不會有事的,頂多也就三年,你想想,世界盃都要等四年呢,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江北輕聲說著,不知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給尼可聽。


    鈴聲忽然響起來,人群開始陸陸續續往裏走,江北深吸一口氣,“開庭了,我們進去吧。”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唿,每次打上‘全文完’這三個字就覺得好輕鬆~有讀者說完得太快,沒有啦同學,這是個偏現實生活的文,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會有太具體的結果。張雁南這個角色匯集了兩個在逃犯的故事,除了前麵那個江有汜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娶妻生子的,當時看到資料時就在想他老婆何其無辜,完全不知道嫁的是個逃犯,於是腦補一番就有了這個故事。本來就隻想寫到落網就結束的,所以停在這裏剛剛好。


    現在例行報告一下動向:當然首先是休息幾天,然後盡量的更完《霧都夜話》,說盡量是因為五月時我要去完成一件人生大事可能會暫時封筆。


    嗯,最後祝願所有看我文的讀者都能有積極樂觀的心態,即使遇到什麽人生大挫折也要相信隻要跨過這個坎就好,隻要跨過去,就一定會有笑傲江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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