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陟降盤中太極圖旋轉不息,一道純陽精氣在空中結成陣紋,將那片陰魄包裹其中。樂令又取出煉魔紫雷護身,取出早已不用的鑒源劍,仍是化作劍光向外衝去。


    朱紱冷冷說了聲:“且慢。”身形輕移,空中驀然現化出一隻大手,向著樂令直抓下去。這手出現得晚,動作卻快過劍光,瞬息之間便落到了劍光所向處。


    樂令順手將煉魔紫雷化成一隻大手迎了上去,腳下飛劍仍是毫無涉澀地向外飛去。借著兩隻手交錯之機,他又祭出陰陽陟降盤,借其中五行精氣結成九宮八卦陣,將空中靈氣鎮壓,並特別將休門開在了朱紱所在之處。


    要陷朱紱於死地恐怕十分艱難,隻要禁住她攻擊之力,能脫出這道門,他便可藏入大海中,借著海水氣息掩飾行跡。


    兩件法寶交疊運用,朱紱的動作果然被拖延了一息,樂令趁機飛出店外,拔轉劍身向東飛去。然而他的劍還未升到樓頂,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便自他背後傳來:“秦道友慢走,且讓我這些侍女服侍你上路。”


    八道劍光交織成網,將整片街巷都籠罩其中。隻是那八個人行動十分呆板,隻能聽著朱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劍光雖交織成網,卻並不靈動細密。


    那三名海外妖修走得並不遠,劍光落下處將他們和店主三人一併罩在其中。他們雖不願摻合進旁人的事,更不是肯白白吃虧的人,各自亦化出兵器法寶殺向那八名仗劍的女修。


    樂令身與劍合,隻餘一道流光在空中劃過,趁著這三名妖修殺人之際向外闖去。眼看就能鑽出劍網,一隻大手的虛影忽自空中浮現,噹噹正正擋在他身前。那隻大手卻不隻是手,而是道道陰魄凝成,略為虛浮之處,皆可看到顆顆似人非人的頭顱從手上紮掙出來咬向他。


    鑒源劍上本就有裂fèng,再受了這樣濃重的死氣侵蝕,竟已承受不住,當場斷成了兩截。他身上浮起一片純陽真炁遮擋死氣侵蝕,身後卻有一道劍光從劍網中分出,直直襲向他的背心。


    樂令撤出玉劍迴身阻攔,一隻纖美如玉的秀麗手掌卻不知從何處伸來,向他心口用力掏去。


    景虛真人賜下的仙衣在那手前隻如凡人之物,化作片片碎布在空中飛舞。樂令胸前一冷,大片白晰堅實的胸膛已露在冬日寒風中,一直揣在懷中的黑蛟也隨著那一抓之勢向外飛去。


    “湛墨!”


    樂令顧不得自身,連忙伸手去抓湛墨細長的身軀,朱紱卻似單純好奇的少女般輕笑一聲:“這就是秦道友從崇明手中搶去的那隻靈蛟?果然是好東西,道友不必擔心,你到我家中後仍能和他在一起,我會將你們都囫圇送到崇明身邊的。”


    她的五指再度一合,湛墨就被一股無形大力牽引,向她手中投去。


    這蛟兒如今正在休眠期,無論落在何人手中也不懂得反抗。樂令滿心焦急,連絞落下來的劍光也顧不得,隻將煉魔紫雷激發,合身向前搶去,五指已抓住了湛墨光滑的長尾。


    朱紱纖美的五指已捏到湛墨身上,另一隻手便向樂令腕關握去。樂令不退反進,將另一隻手也抓到湛墨身上,陰陽陟降盤中五行八卦精氣同時流出,交織成九遁合門陣從兩人頂上罩下。


    就在朱紱那隻纖秀柔嫩,卻挾著無窮力道的手幾乎抓到他腕上時,一道勁風卻從他身旁掠過,恰恰割到朱紱臂上。


    她驟然吃痛,五指不由得鬆了一鬆,將湛墨的身體放開。樂令搶迴靈寵,下意識先入懷裏一放,胸膛觸到冰冷蛟身時才想起衣衫已撕壞,忙將湛墨收入靈獸袋中,撤身便往後退去。


    在他眼前數步之外,一名右手握著巨大鎏金嵌寶龍爪手杖的錦衣妖修已攔上了朱紱。最年幼的那名妖修卻微微側頭看著他腰間的靈獸袋,眼中精光閃動,悄聲問道:“你那隻靈獸是怎麽弄到的?倒是……細得稀罕……”


    樂令從法寶囊中取了件衣衫披上,鏗鏹有力地答道:“自己送上門來的,從一開始就隻認我。我也養得熟了,不捨得他離開。”


    第68章


    湛墨的性情雖然有些愁人,但怎麽也是他養了幾十年的靈寵,說不上聽話懂事,卻也幫過他不少忙。樂令自己壓製他是一迴事,真要讓他落到別人手裏也是絕然不肯的。


    因此那妖修才往前一湊,他就立刻端正主人的立場,將他和湛墨的感情往深裏說了幾倍,斷絕旁人覬覦他這黑蛟的念頭。


    少年妖修笑了笑,不再說話,卻還是一眼一眼睃著他的靈獸袋。樂令將道袍披好,掩住腰間幾枚法寶囊和靈獸袋,右手從法寶囊中抽出萬緣笛,一道真炁吹入,化作迷人情誌的纏綿樂聲纏向朱紱。


    就算朱紱得了人身,這種直指魂魄的攻擊應當還是有用的。有他在這邊牽製,那名妖修再出些力,最好就把朱紱弄死在這裏。就算不能真打殺了她,至少也能有機會脫身。


    先躲開這個要命的女人,宋崇明那裏……也不必等到迴羅浮,離開這女子眼前,他就撥動雲錚的心緒,先給他一個教訓再說。


    樂令一麵吹著笛子,一麵環顧四周,卻見那八名執劍女修皆已倒在地上,都是腹部被人掏開的死法,五髒更是被攪得一塌糊塗。不過那些屍首腐爛得也極快,其玄關祖竅所在更是空無一物,想來其中若有陰魄真種,也已經被掏出來碾碎了。


    妖修做事,就是這麽直眉愣眼,血淋淋的。當初湛墨殺宋崇明那隻靈寵時也是這個做派,直接將爪子插到那靈隼腹中,掏出金丹……


    他忍不住將手伸向靈獸袋,探進去摸了摸湛墨光滑的鱗片。場中樂聲驟停,陰魂的尖利哭泣聲也響得更為高亢,那名一直沉默著、不大有存在感的妖修倏然移到他身前,五指如爪抓向他手腕。


    樂令疾疾撤出手,以竹笛抵住那一抓,掃了身旁兩名妖修一眼,冷笑一聲道:“兩位莫不是要趁火打劫?我法力雖然低微,這隻靈蛟卻是忠心事主,不是這麽容易就跟了別人的。”


    那妖修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卻似定住了一般懸在半空。少年妖修在旁搶先開口:“道友不要誤會,我這位兄長隻是覺著那妖女不足為慮,不想勞動道友放出靈寵迎敵。有大兄在足以對付那女子,咱們不必動手,正好可以談談紅焰糙之事。千年紅焰糙雖也不是稀罕之物,但我們隻用此糙換一個消息,你要向別人買卻是沒這麽便宜了。”


    他也看了一眼與朱紱周旋的妖修,眼中笑意越濃:“若道友不願做這個生意,我們兄弟又何必費力相幫?我們離開後,道友一人與這女子周旋,恐怕也不太容易。”


    樂令握著竹笛的手落了下去,半側過身望向朱紱。迎上去的那名妖修的法力極強,在她手下並不落下風——這兩人的手段至少在元神以上,他這個築基修士的眼力甚至看不穿兩人的動作,略看了一陣,便覺得有些頭暈。


    眼下卻是不會有玄闕老祖替他將兩人動作放慢,引導著他摸透那兩人的動作。


    樂令心頭微微發悶,下意識抬頭看向天上。玄闕老祖身在上界,心卻一直關注著他,他總不能叫師尊看到一副畏難怕死的窩囊樣子。他手中還有緊急逃生的玉牌,何不與這些人周旋一陣?哪怕是隻買了一株靈糙,也比什麽還沒做就被人嚇迴去的好。


    他垂下目光,臉上神色便舒緩下來,含笑答道:“道友說得是。隻是我還要去蓬萊島見識一番,不能在這裏多待。卻不知三位什麽時候有空派人取了紅焰糙,我也好安排時間,迴去查問三人想知道的消息。”


    一直與朱紱纏鬥的妖修不知何時退迴他們身邊,隻甩出一句:“走!”腳下便化出一朵彩雲,將兩名同道和樂令一半纏繞住,向空中疾馳。


    朱紱帶來的八名引路女修都已化為白骨,就連她自己也似吃了虧,嘴角流下一抹血痕。那妖修化雲逃走時,朱紱也隻送了一道陰魄凝成的長河裹向他們,並未親身追上來。


    而那名妖修飛往的方向,也不是他們之前說過的內陸,而是茫茫碧海。


    樂令將飛劍放迴法寶囊,取了華陽道君賜下的傳送玉符放入袖中,向三人一一見禮:“在下羅浮秦朗,不知三位如何稱唿,在哪座洞府清修?”


    三人中隱隱為首領的那人先還了一禮,客套地答道:“我等三人出身東海冰揭羅宮。我名無患,這兩人是我的同修——”便指著那個年紀稍長,性情最為冷淡的妖修道:“他叫降真,不大愛說話,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道友包涵。”又指著那名最年少的妖修道:“他是都梁。我們三人出身海外,名字粗俗,請道友莫笑。”


    這三人的名字都是取自香料,自然不是什麽粗俗的名字。隻是有名無姓這點卻有些奇怪——一般妖修隻要得了天地造化,生出靈智,都要給自己取個姓氏。這樣以香為名,倒像被主人豢養的之物,因主人喜好香料便替他們取了這樣的名字。


    這些事在他心裏轉了一圈,麵上卻一絲不露,也彬彬有禮地答道:“原來是無患道友、降真道友和都梁道友。三位出身東海,對這海上的地形自然清楚,我正要去蓬萊採買些東西,敢請三位為我指一條路。”


    “秦兄弟要去蓬萊有何難,我們所住的水宮離那裏就不遠。不過秦兄弟要拿紅焰糙,還要移步到冰揭羅宮一趟,不知你何時有空?”


    無患嘴角含笑,微微點頭,耳邊垂下的一對碧玉瑱隨著他的動作搖盪,襯得臉色更加瑩白如玉,深邃的五官也似不那麽淩厲,而生出一種溫潤韶秀的感覺。


    他的湛墨化成人形後也有這麽俊美,可是從來沒有過這麽惹人愛的神情。別說傻的時候臉上全無表情,偶爾迴復了靈智,也隻會狠戾地盯著人,就好像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


    那隻傻蛟也真是想把他拆吃入腹,不必說像。


    要是湛墨像這個無患這麽體麵,又能說會道,見人也知道行禮,他何需揣著條腰帶出門,早就叫他化了原形,帶到人前炫耀去了。


    樂令心中悄然生出一絲混合著羨慕和嫉妒的情緒,但很快又想到了湛墨的好處——至少這蛟殺人拆廟時都做得十分利落,也從沒在大事上違逆過他的意思。


    想到這裏,他自覺腰板又直了幾分,從容答道:“我會在蓬萊住兩個月,這兩個月中,三位可隨時派人送紅焰糙來。三位想要我打探什麽消息,我也可以借著這段時間傳迅迴門中,請人幫著打探。”


    他從懷中掏出一道靈符,將真炁送入,當即化作流光消散在海天之間。那三人料不到他動作如些神速,竟沒來得及阻攔,眼睜睜看著靈符消失。樂令真誠地說道:“我已通知了師父身在東海之事,連三位道友要送我千年紅焰糙的消息一併遞迴去了。想來有這份情誼,本門兄弟都會盡力為三位打探消息的。”


    方才已對他下過一迴手的降真臉色冰冷,一雙眼又向他腰間睃了一睃;無患卻仍端著矜持大方的笑容,連連點頭:“這是自然,我們正好也要到會元閣參加鑒寶大會,這些日子都要留在島上,恰好可以陪道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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