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張塑料凳,坐他師父身後。


    張長壽繼續摸牌,沒看牌麵,用手指摸到不是想要的牌就打出去。他一直到自摸糊牌後,才頭也不迴地頭了句,「一事不煩二主。」


    柳雷一本正經地說:「她看不出來,讓我來找您。」


    張長壽麻利地擺弄著手裏的麻將,玩牌熟練到都快能玩出花來,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她是讓你去醫院做檢查,要去趕緊去。」他養的女兒是什麽德性,他清楚。他心說:「嘖,還真是便宜師兄,都不替你打電話問一句,還想拿她來誆我。」


    柳雷見他師父雷打不動地打著麻將,心裏穩了幾分,說:「師父,那我走了啊。」跑去醫院做體檢。


    張汐顏投出去的簡歷如泥牛入海,連點水花都沒有,她接手的道觀,除柳雷外,再沒一個香客。


    直白點說就是一周沒找到工作,沒有一分收入,辦寬線、換手機、交話費、訂外賣、買水果和日常生活用品和化妝品倒是把她卡裏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餘額花了個精光,最後打開功德箱,從中取出柳雷捐的兩萬塊香火錢當生活費。


    日子過得……有點慘。


    張汐顏也知道自己工作難找,她畢業到現在已有五年,工作兩年沒有任何晉升和拿得出手的業績,三年在山裏……換成她是hr,招她真不如招應屆生,至少應屆生便宜還比她上進……她說她上進,人家看到她三年沒工作都不會信她。


    走關係?對於不愛社交的她來說,這是一個硬傷,還是無可救藥的那種。


    張汐顏鬱鬱的,心想:難道我真的這麽廢?


    柳雷拿著體檢報告找上門來了。他踏進道觀,就見自家師妹穿著道袍,盤腿坐在蒲團前對著祖師爺雕像冥想,全然不知自家師妹此刻正在對著祖師爺自我懷疑人生。他看到那坐得筆直的背影和仙風道骨的身姿,見她並沒有像師父發愁的那樣穿上工裝跑去求職麵試,隻覺師妹真有一顆向道的心,心裏又穩了兩分。雖然師妹的閱歷淺了點,實踐經驗少了些,架不住這是飽覽群書的真學霸。他妹妹那情況靠師父的拳頭是沒用的,還得從古書裏找法子解。


    他先給祖師爺上香,添了香火錢,這才把體檢報告遞給從蒲團上起身的張汐顏,說:「師妹,我去做了體檢,查不出來。」


    張汐顏看過體檢報告,發現一切正常。她感到困惑,體檢沒事,說明柳雷沒中蠱,可味道哪來的。這都一周了,他身上的味道還在。也就是說,那味道不是偶然沾上的,而是在日常能接觸到的地方。她問:「家裏或辦公室那些日常能接觸到的地方,是不是放置了一些比較少見的東西?」


    柳雷說:「師妹,這樣吧,你幫忙看看,要是沒事,我好放心,要是有事,請你幫我處理了。」


    張汐顏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好歹喊柳雷一聲師兄,又收了人家二萬塊的香油錢捐贈,總不能真什麽都不管,於是說:「你稍等我一下。」柳雷能過來就說明是有時間,都不需要他有沒有空,張汐顏去後院收拾了點備用的家當裝進背包中,提著她爺爺留下的七星劍出來了,說:「走吧。」


    柳雷的視線在她師妹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上瞄了眼,視線又落在道袍、手裏的劍和身後的背包上,一身古裝道袍搭著現代化的女款背包,上麵還掛著個紅絨小玩具,活脫脫地寫著「反差萌」三個字。他心說:「得虧你是我師妹,知根知底的。」換成別人,看她師妹這年輕輕嬌滴滴的模樣都不敢請,怕沒真本事。


    他想著家裏蹲著的那兩位還是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的好,這會兒柳雨應該還在開會,於是開車載張汐顏去公司。


    對此,柳雷隻是再次感慨,他家小雨兒都精神病了,還改不了愛錢的喜好和積極向上的事業心。他看著她妹妹才真切地領悟到那句精神有問題不等於智商不正常。


    闊別三年,張汐顏再次踏足工作兩年的地方,門衛還是那兩個門衛,前台還是那個前台,隻是她上次來公司還是員工,這次已經變成了張道長。她從踏進公司大門,一路上收穫不少異樣的眼神和低聲議論。


    張汐顏目不斜視地跟在柳雷身邊往總經理辦公室去,旁邊的會議室大門突然開了,一股濃烈的異香撲鼻而來,一個穿著職業套裝氣勢迫人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高跟鞋踩在地上噠噠噠噠響,一陣風式的刮進了掛著「副總經理柳雨」門牌的辦公室。


    張汐顏的視線釘在柳雨的身上,一直到柳雨關上辦公室的門才撤迴來,扭頭對柳雷說:「你沒事,她有事。」


    會議室出來的人見到柳雷,紛紛打招唿,對於堵在門口的總經理和那位手上拿著劍單肩挎著背包的「女俠」投以敬仰和猜測的目光:公司莫非要投資影視行業了?這顏值確實能打!


    再一看,有點眼熟,又一想,哎喲喂,這位不正是三年前柳副總的鐵桿心腹麽!張汐顏,張長壽張大師的女兒,聽說她迴去繼承家業了。


    柳雷對他師妹的本事又添了兩分信任,能夠一眼看出她妹有事的人,真不多。他對張汐顏做了個「請」的手勢,把她領向柳雨的辦公室。


    柳雷敲響門,聽到一聲冷冰冰的「進來」過後,這才輕輕擰動門把手,推開一條縫,探頭進去,說:「小雨兒,張汐顏迴來了,路過,來看看你。」


    柳雨頭也不抬地說:「哥,我很忙,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她說完,忽覺張汐顏這個名字很熟悉,有絲異樣感從心裏劃過。她覺得張汐顏是她認識的、特別熟悉的人,想宰了她的那種熟。這情緒來自柳雨,不是她的。她心想:張汐顏跟柳雨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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