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別苑內,即墨寒無心睡眠,他獨自一人到河邊,抬頭望著一彎新月,思念著心上人。


    這些年,三國各自安好,許久都沒有發生戰爭了,天下也算太平,這樣的年頭其實更不好找靜兒,天下大亂,靜兒或許會不顧個人安危拋頭露麵出來救治病人,現在她若有心躲著所有人,找都沒地方找。


    就這樣漫無目的,沒有期限沒有目標沒有線索的找下去,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所有人不可能陪著即墨寒一直走下去,即使那些人是主動跟隨來保護他,他也不願意拖累大家。


    不知不覺,出來已經一年多了,他仍毫無頭緒,沒辦法,他也隻能憑借著自己的心去尋找,不管前路會碰到怎樣的困難,他始終都堅信,靜兒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次日,百十來號人分成了兩隊,一隊由趙顯帶領,在皇城內外五百裏範圍內搜尋,另一隊隨即墨寒進山去搜索。


    烏藍國大部分的普通民眾,都住在大山之中,即墨寒是打算在向導的帶領下,踏遍烏藍國的千山萬水,他怕遺漏了任何一個靜兒有可能會在地方。


    踏遍千山萬水,輕飄飄幾個字,看起來美好且賦有詩情畫意,可真正付之行動,就沒那麽美妙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中間所要付出的艱辛與汗水,是不可估量的,但沒人勸阻即墨寒。


    什麽都阻止不了他們前進的腳步,相對心中的信念,道路的艱難險阻又算得了什麽!


    他們再一次上路了,這次又多了夏雪天母女,因為她們也想盡一份力,所以就加入了隊伍,一起去找寧靜,徐副將自然也跟了來,算是向導也算是護衛隊長,以及後勤補給負責人。


    風一程雨一程,風風雨雨又一程,他們遇山開山,遇水架橋,隻要有人煙的地方就有他們的足跡。


    也不知進山具體多久了,一日午間休息時,即墨寒在一處水源處,準備掬一捧水洗把臉,竟無意間看到了草叢中一隻小巧玲瓏的木雕花燈,出於好奇心,他撿起來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從外觀初步判斷,花燈材質是常見的普通鬆木,應該是有些年頭了,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木頭雖然已經開始腐朽,但花燈中間燃燒過的痕跡卻依稀還是看得出來,鏤空的精美雕刻也清晰可見,真是件難得的手工藝製品。


    即墨寒將撿到的花燈到水裏清洗了一下,再一看時,他突然間僵住了,但他的心卻開始快速而猛烈的跳著,因為他隱約看到了花燈上刻有幾個字,‘祝:寒哥哥喜樂安康!’


    他這一驚不要緊,差點掉到湖裏去了,旁邊的人也發覺他這邊有動靜,還以為他被毒蛇猛獸襲擊了,幾個人迅速竄了過來。


    他們隻見即墨寒手中拿著一個東西,表情誇張而怪異,如癡如醉,似癲似狂,眾人麵麵相覷,但情況還不明,一時也不好上前做什麽。


    還是夏桓眼尖,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即墨寒手上的東西,他趕忙上前搶奪,口中還驚喜的叫嚷著:“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竟然還能意外見到多年前放的花燈,這是我刻的,靜兒放的,那一年的元宵節,我們一起放的。”


    即墨寒一邊護著手中的花燈,一邊問道:“真的嗎!這上麵的祝福語也是你刻的?”


    “什麽祝福語?我沒刻字啊!應該是靜兒刻的吧!”夏桓邊動手搶東西邊迴道。


    “那這花燈就是我的了,因為這上麵的祝福是靜兒送給我的!”


    夏桓哪裏肯信啊!拚了命的想搶迴花燈,兩個人在湖邊大打出手,也沒人上前阻止,因為他們倆常常切磋武藝,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可這次卻不一樣,這能一樣嗎?這已經上升到了競爭後半輩子幸福的層麵,誰都想抓住,又都不肯放手,所以都毫無保留的使出渾身解數,一個要護著小花燈,一個要搶奪小花燈。


    你來我往相互攻擊下,夏桓漸漸落了下風,全盛時期,他尚且打不過即墨寒,更何況他昏睡了一年多,雖醒來一年多了,但哪裏是即墨寒的對手啊!沒堅持多久,他就被即墨寒失手打入了湖水中。


    見夏桓漸漸沒入水中,即墨寒大驚,他一時忘了,夏桓是北方人,不擅長遊水,他趕忙將花燈丟在一個不起眼的草叢中,轉身一躍就跳入湖中救人。


    沒一會兒,夏桓被他撈了上來,但已經不省人事了,還好有醫者隨行,不然還真的很麻煩。


    夏桓很快就醒來了,但他賭氣就是不肯理會即墨寒,後者也沒辦法,其它事情或許還可商量,但事關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那是半步都不能退讓的。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一時也沒辦法調和,誰看誰都不爽,但也沒再大打出手了,夏桓是自知不敵,即墨寒是自知湖邊出手時自己下手太重,心中也覺得很慚愧!


    一日夜半三更時分,安頓好兩個孩子睡下後,即墨寒就走出了自己的營帳,他睡不著,心裏仍在想著花燈的事,他在想,靜兒當初刻下那些字時,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是愛嗎?還是普通的想念?


    正在他出神之際,一人從背後輕喚了一聲:“兄長!對不起!對靜兒我不該有非分之想的,由這花燈也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男女之情,都是我的一廂情願。那年的元宵節,她哭了整整一天,這花燈就是我當初為了哄她才刻的,她當初為什麽會哭,我一直沒搞明白?現在迴想起來,那時的她應該是很想你。她是獨一無二的,對於我們來說,她也是完美無缺的,她身上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能瓦解消融世間所有的仇恨與怨念,她的溫柔善良,值得被所有人寵愛,既然她選擇的是你,她的愛就應該你一個人獨享,我會一直陪著你找下去的,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


    說完後,他把手中的花燈,珍而重之的遞給了即墨寒。


    之所以會是這樣的結果,原來是即墨寒擔心直接說出真相,會傷到敏感的夏桓,於是就請了趙靜幫忙,也不知道那女子是如何做到的,反正效果是出奇的好。


    即墨寒撫摸著刻有為自己祈福的花燈,他對著虛無的夜空喃喃低語道:“我也相信一定能找到的靜兒的。我知道靜兒選了我,你心中一定很痛,可你想過沒有,靜兒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觀意識,她既然選擇的是我,就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誰都左右不了她的思想,我們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或許屬於你的幸福其實一直就在你身邊,好好珍惜眼前人吧!趙靜是個好姑娘,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你可別辜負她呀!其實……其實她雖有入宮為妃的經曆,據我所知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劉承跟本就沒碰過她。”


    兩個人說完這些之後,又沉默了一陣,才結伴返迴營帳休息。


    通過這個小花燈也可以判斷出,這裏離徐箏的駐地應該不遠了,萬裏迢迢,又是如此之近,怎麽可能會錯過。


    徐副將派人給徐箏夫婦送了信,這邊就按正常速度往那邊趕,一天之後的黃昏,就碰上了徐箏的人,看她那架勢是出來接人的,而且是等了很久那種。


    她仍是改不了大大咧咧的習慣,上前就給即墨寒來了一拳,口中還陰陽怪氣的說道:“是什麽風把我們的韓末軍師給吹來了?”


    冷不丁被襲擊,即墨寒閃身後退,徐箏失手,她更生氣了,口中怒罵道:“好你個負心漢,就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卜,害得我靜兒妹妹傷心難過,如今更是蹤影全無,我要為靜兒妹妹出一口惡氣,負心漢吃我一槍!”


    緊接著一杆長槍就橫掃過來,即墨寒將身邊人都推開,他則快速的閃避,兩個人一個全力攻擊,一個盡力閃避,場麵一時失控,誰都沒想到雙方見麵會是這個結果。


    夏桓有心想要介入戰鬥,無奈手中沒有稱手的長槍,冒然加入,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礙手礙腳,影響即墨寒的發揮。


    就在兩個人鬥得難分難舍之時,一道焦急的聲音大喝道:“箏兒,快住手,來者是客,你怎能任性妄為!你若是傷了他一絲一毫,我父皇和我皇帝哥哥定不會輕易饒過我們的。還請三思!”原來是藍雨到了。


    徐箏哪裏聽得進去啊!棋逢對手,她越戰越勇,即墨寒雖然手無寸鐵,但也不是被動挨打,起先他還東躲西閃,到後來漸漸適應了徐箏攜衝天怒意帶來的壓力,兩個人戰成了旗鼓相當的局麵。


    再後來,徐箏漸漸力竭,即墨寒就穩穩的占了上風。


    到最後,徐箏的那杆長槍竟被即墨寒給強行奪了過去,失了兵器的徐箏,仍然不失女中豪傑本色,她破口大罵即墨寒是個負心漢,臉上仍是一副不服輸的怒容。


    怕徐箏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藍雨趕忙上前緊緊拉著自己的媳婦,迴頭對即墨寒等人陪笑道:“讓眾位見笑了,一會兒本王會親自給大家陪罪!請諸位先到我軍駐地去,酒菜已經備好了,請!”


    大打一場後,所有人都是驚魂未定,隻有即墨寒了解徐箏的個性,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他招唿自己人,若無其事的走在最前麵。


    盡管徐箏仍是怒目而視,但即墨寒就當沒看見一樣,大踏步的越過了眾人,第一個進了駐地大門。


    晚飯很豐盛,但氣氛卻很怪異,誰都沒開口說話,悶著頭隻顧吃飯,藍雨一個人唱獨角戲,也救不了場,現場隻有即墨寒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氣得徐箏直跳腳,她又差點動手了。


    還好在她臨近暴走的邊緣,即墨寒說了句話,把她的一腔怒火瞬間就給澆滅了。


    即墨寒臨走前對著徐箏說道:“謝謝你為她出頭,但我從未負過她,因為從頭到尾,我心裏的那個人都是她,從未改變過。”


    次日,徐箏又來叫陣,不過顯然不是為靜兒出頭才來挑釁的,而是因為昨天輸了不服氣,想找迴場子。


    即墨寒知道她的來意,理都沒理她,就想帶著一雙兒女去外麵走走,誰知道徐箏硬是攔著他不讓走,非逼得他出手不可。


    夏桓實在看不過去了,怒吼道:“你這娘們,也欺人太甚了,我兄長脾氣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我可沒那麽好的修養,你不是要打嗎!我奉陪到底!哼!”


    徐箏一愣,似乎這才認出夏桓來,她大笑道:“原來你就是靜兒妹妹的那個弟弟啊!那時你剛還俗,還是個瘦不拉機的小和尚啊!真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竟長得這麽健壯了,好啊!演武場見真章!”


    兩個人就真的去了演武場,即墨寒知道夏桓的本事,想來他也吃不了虧,就沒放在心上,帶著幾個孩子去參觀了寧靜以前住過的房間,還有那間煉藥的小茅屋,那些用品用具都在,隻是沒有了那個令人牽腸掛肚的女子。


    觸景傷情,睹物思人,每每碰到與靜兒相關的人與事物時,都會牽動即墨寒心底深處最柔弱的那部分感知,這會讓他的思念更甚,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就會無限放大,並向他的四肢百骸裏猛鑽,這個時候一種痛入骨髓的感知,就會讓他產生出絕望之感來,每每痛到快要窒息的時候,他就會伴有嘔血暈厥的症狀。


    今日的即墨寒似乎又有這個前兆,幾個孩子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夏雪天叮囑弟弟妹妹扶著即墨寒,她趕忙飛快的跑去搬救兵,她在駐地待過幾年,最熟悉這裏。


    情深不壽,用情至深的人,最忌諱就是思念成疾,心疾幾乎無藥可醫。


    這些年漂泊的生活,沒能真正傷害到即墨寒的身體,反而讓他的體格更加健壯了,但對寧靜的思念,卻成了他致命的根源,秦城曾無數次的提醒過他,要注意身體,千萬別鑽牛角尖,如果一味的沉浸在對寧靜的思念中,就會越陷越深,到那時候,就是天神下凡都救不了他。


    一語成讖,即墨寒又陷入嘔血昏迷之中,所有人都亂了方寸,幾個大夫紛紛搖頭,束手無策,孩子們驚天動地的哭聲也沒能把他喚醒。


    被人喊停的時候,夏桓與徐箏滿身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塊,兩個人就像烏眼雞一樣,相互都看不順眼,一聽說即墨寒昏迷,兩個人瞬間就慌了神,一起狂奔向目的地。


    見到人事不省的即墨寒,夏桓丟下長槍抱起人來就要走,徐箏怒問道:“你想幹什麽?”


    夏桓針鋒相對的吼道:“找人救他啊!難道讓我兄長在這裏等死不成?”


    剛說完,他就自覺失言,又補充道:“我要帶我兄長去找靜兒的師父,除了靜兒,這世上或許隻有秦先生有辦法救治他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就離開了徐箏的駐地,他們將昏迷中的即墨寒放在軟架上,兩個人一組抬著,走得不算很快,卻很平穩,而且盡量讓他水平躺著。


    迴到皇城時已經是十天後了,藍書豪已將請求秦城救命的信,飛鴿傳書給了京都城的負責人,所有人都在為即墨寒爭取時間。


    即墨寒陷入昏迷後,所有搜尋寧靜的工作都暫停了,每個人都在竭盡所能完成自己手頭的任務,他們共同的目標就是盡快與秦城會合,讓即墨寒及早的得到治療。


    又過去了近一旬,雙方終於在南梵國境內的一個小鎮上會合了,秦城自見到即墨寒那一刻起,就一直陰沉著臉,所有人都猜不出他的心思,以為是即墨寒的身體不容樂觀。


    其實秦城真正惱的是即墨寒不遵醫囑,這才搞得自己半死不活的。


    看這情形,難道少主是沒救了?大家這樣猜測著。


    最後還是夏桓鼓起勇氣問即墨寒的情況,秦城才如實相告。


    其實即墨寒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問題,最大的問題還是心病,若心病不除,他也就這樣時好時壞,周而複始了。


    就算每次都能治好,但他時不時又會嘔幾升血,昏迷個十天半個月,再醫好,反反複複,直到他年紀輕輕就早早耗光自己的精氣神,到那時就真的神仙難救了,照這個患病的頻率,秦城斷定他絕對活不過四十歲。


    活不過四十歲……這是個什麽概念,這意味著兩個孩子在未成年之前,就將麵臨無父無母的可憐境地,這是誰也不忍心看到的結果。


    由此看來‘情深不壽’四個字,絕非一句虛言,這既是提醒當事人不要過度癡情,也是感歎世人執著於追求自己的幸福,以至於思念成疾英年早逝!


    明知道病因,大家卻無能為力,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茫茫人海,去哪裏找一個很可能早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難道就此放棄不找了嗎?那肯定是不行的,若不繼續找的話,估計即墨寒立刻就會死去,所以他們這個隊伍就一直沒有放棄找靜兒。


    即墨寒帶著他們輾轉於三國境內,幾乎走遍了每一個地方,雖然仍沒有靜兒的消息,不過他的身體狀況倒是很穩定,他也聽進去了秦城嚴厲的告誡:你若再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神,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我絕不會再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個必死之人身上,到時兩個孩子就真的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兒了,你忍心孩子們既沒了娘又失去爹嗎?


    也許就是秦城那句:“你忍心孩子們既沒了娘又失去爹”的話,讓即墨寒暫時恢複了往日的神采,無論怎樣,他都不能倒下,他還要留著有用的身子找靜兒,還要陪著孩子們長大成人。


    他們這一行人在三國境內走遍了千山萬水,克服了重重艱難險阻,雖然沒找到靜兒,不過除了找靜兒之外,也不是什麽都不做,這其間他們在京都城望江樓,為趙顯以及所有未婚的兄弟們,舉行了一次集體婚禮,即墨寒也算是親自見證了自己的兄弟們成家。


    與此同時,即墨寒暗中安排了趙靜與她母親的會麵。


    趙靜曾是皇帝的妃子,名義上她已經是個死人了,當然不能以真麵示人,所以這次的會麵地點也不能馬虎,再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必須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否則就會給眾人帶來殺身之禍。


    因趙夫人虔誠事佛,為了掩人耳目,於是即墨寒就選了安樂寺,作為母女倆的見麵地點,也算是了了趙靜的一樁心願,以後她們母女很可能再也不會有相見的機會了。


    在京都城逗留期間,他們一百多號人不可能都住客店,也不可能隨便安營紮寨,為了方便,也為了安全著想,即墨寒聽從了建議,住進了劉承為他建造的兩座王府。


    此前劉承有意讓即墨寒繼承長樂王的爵位,留下來輔佐他治理國家,決不是信口開河的,而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權衡利弊得失之後得出的結果,盡管當時即墨寒果斷拒絕了,但他還是在不動用國庫的情況下,用自己的私有資產,在原有的基礎上,重建了長安王府與長樂王府。


    至於劉承為什麽要這麽做,原因也很簡單,兩座王府重新出現,意味著兩座王府的後人已經強勢歸來,隻要江山不丟,新的王府就將屹立不倒,再也不會有那種慘事發生了。


    即墨寒到京都城那日起,就有人將王府大門的鑰匙送來他麵前,劉承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不管當初即墨寒有沒有接受皇帝賜封的爵位,他都是名副其實的王府主人,這不僅僅因為他是兩座王府的血脈傳承者,更因為他姓即墨,劉承已經默認他是無冕之王了。


    住在王府隻是暫時的,等了結了所有事情之後,所有人都會撤走,到時候王府歸誰所有,即墨寒才不會去管,他隻是迴來找靜兒的,其它的事他都漠不關心。


    等京都城的事情都辦妥後,他們又踏上尋找靜兒的路,隻是他們的隊伍又壯大了不少,因為那些新婚的新娘子,也都加入了尋找靜兒的隊伍當中。


    夏桓與趙靜的關係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原因很多,也許夏桓心中對寧靜還抱著一絲絲幻想,也許他飽經世故,已經看破紅塵,決定繼續迴去做他的和尚,不過趙靜卻沒有就此放棄,她總是在合適的時候出現,絕不會讓夏桓產生厭煩的感覺,兩個人就這樣相處著,即墨寒有心幫忙,卻也無處使力,就隻能是隨緣了。


    自陵波城登陸踏上尋找靜兒的那一天起,即墨寒心中就一直堅信能找到靜兒,時光如白駒過隙般飛馳而過,轉眼間,他們已經找了近三年了,似乎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浪跡江湖的生活,就算那些新婚的夫婦也一樣,他們在路上度過了蜜月期,又在路上誕下了新生命,似乎新生的力量又為這支隊伍注入了新的活力,他們一路高歌,歡樂常在。


    尋找寧靜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自然沒有最初那種匆忙之感了,他們隻是像遊客一樣,從這一處趕到那一處,除了即墨寒父子仍心心念念找人之外,其他人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了。


    旅途對嬰幼兒的成長來說,肯定是不利的,即墨寒想將那些有新生兒的家庭安置在某個地方,甚至想過解散這支龐大的尋人隊伍,但所有人都反對,他們不可能讓他獨自去找寧靜,當下的局勢也不允許,所以就隻能繼續這樣下去。


    當習慣了某種生活方式之後,想改變也不容易,幾乎所有人的心態都是這樣的,他們就像一個移動的城堡一樣,病弱婦儒乘馬車,強壯男子就乘馬,遇到有客棧就投宿,沒客棧就自己安營紮寨過夜,他們過著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日子,但大家都很開心,沒有人抱怨,就連那些新媳婦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滿來。


    又是一年的春夏之交,一連下了十幾天的雨,道路被衝毀,他們被困在一座小鎮上,後來才聽說是上遊河水決了堤,才導致河水泛濫成災。


    即墨寒立刻組織了自己的人,與當地鄉親們一起參與抗洪搶險,他們兵分兩路,一路人負責輸通下遊河道,一路人負責堵塞缺口,將洪水引入河道,經過幾天的努力,河水終是向著原來的河道,滾滾向下遊狂奔而去。


    河水泛濫了幾日,給小鎮上的民眾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田地裏的農作物基本上已經毀了,雖然皇帝一定會有救濟糧食分發下來,但畢竟施舍的吃食,還是不如自己辛苦勞作得來讓人舒服,民眾的心情可想而知。


    洪水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洪水過後的次生災害,如治安問題,天下太平時地痞流氓不敢冒頭,洪水泛濫後他們就趁機作亂,專挑鎮上那些富戶下手,搶了財都不算什麽,他們往往喪心病狂,劫掠財物後就奸淫富戶家的妻女,最後再殘忍的殺害,臨走前再一把火燒得一幹二淨,官府事後什麽都查不到,鬧得小鎮民眾人心惶惶的。


    由於洪水泛濫過後,各處交通不便,物資與米糧供應也都出了問題,即墨寒就讓自己的人分頭去附近調糧,以緩解壓力,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皇帝的救濟糧也沒那麽快運來。


    這個小鎮地處大山腳下,平時進出交通都很不便,洪水泛濫過後就更加困難了。


    即墨寒派人協助官府的人維護治安,輸通道路,自己則親自出麵無償分派糧食,母親留在這裏的產業有限,除了一家小客棧之外,就是一家小小的米鋪了,米鋪的規模太小,存糧有限,他必須有計劃的發放糧食,才能堅持到外麵運來救濟的糧食,不然一定會出現餓死人的情況,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無論他怎麽精打細算也無濟於事,通向外麵的道路比預估的情況更遭,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堅持一個月之後,即墨寒不得不停止發放糧食,他每天讓人熬粥,家裏斷糧的就可以到粥蓬喝粥續命。


    可是更加嚴重的後果又出現了,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就死了,當得知消息後,即墨寒斷定必是溫疫,他急得要命,立刻將自己隊伍中的婦儒,都關在客棧二樓以上,生怕他們被感染了。


    還好溫疫出現沒幾天,就被莫名其妙的治好了,裏正派人送了很多藥到客棧,聽說吃了這藥不僅可以防溫疫,也能治好已經感染的疫病,這藥是附近一個尼姑庵送來的。


    即墨寒也沒多想,這個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小鎮上的民眾都說這藥有效,想必不會假,有藥總比什麽都沒有好,他讓所有人都服食了藥丸,事實證明,這藥果然有效,因為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快到彈盡糧絕時,即墨寒沒辦法,就連供應自己隊伍中婦儒的糧食都減到了七成,他這時才深刻的體會到了劉承的不易。


    也不知道是誰說治大國若烹小鮮的,若這人親自體會一下民情,應該就說不出這話了。


    因為饑餓的原因,很多人都奄奄一息了,就在所有人陷入絕境的時候,有人來向即墨寒尋求幫助,因小鎮附近山上的尼姑庵來了人,說她們庵內還有些存糧,可以暫時接濟一下普通民眾,多少可以緩解眼下的難關,但需人去將米麵扛下來。


    即墨寒二話沒說,帶著幾個人就隨小鎮上的幾個壯漢出發了,當他們踏上這條山道時,即墨寒這才明白,小鎮居民為何要向自己求助了。


    因為大雨過後,亂石枯枝堵塞,山上道路本就艱難,更要命的是大雨過後,山路鬥峭且腳下打滑,行走其間一不小心滾落下來,輕則重傷,嚴重的可能丟了性命。


    走了沒多久,即墨寒就讓那些普通人守在山腳下,他帶著自己人利用自身輕功,沿著山道快速飛奔而上,就他們這速度,也用了不短時間,才在半山腰找到那個叫靜心庵的地方。


    見四周都很安靜,即墨寒徑直走了進去,隻見門口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似乎正在低頭玩耍,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小孩子正在將地上的蚯蚓,一條一條挑起來,裝在一個破陶罐裏,即墨寒正好奇,這遠離塵囂的尼姑庵裏怎麽會有個孩子?又很奇怪這孩子為何要抓這麽多蚯蚓?


    看孩子的服飾與裝扮,他分辯不出孩子的性別,隻好問道:“這位小友,你為何要抓這麽多蚯蚓啊?”


    那孩子似乎被嚇了一跳,他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站起來一臉警惕的問道:“你是誰?這裏不接待男香客,趕快離開吧,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那意思明顯就是要趕人走,即墨寒也不惱,他微笑著解釋道:“小友誤會了,我們並非來敬香的,山下小鎮在鬧饑荒,許多人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聽說庵裏還有些餘糧,我們是小鎮派來取糧食的。”


    小娃兒似懂非懂的思索了一陣,卻沒有放行的意思,而是故作兇狠狀的警告道:“聽著,你們站在這裏不要亂走,我去問問主持。”


    孩子說完轉身一溜煙就跑沒影了,即墨寒對著娃兒消失的方向笑了笑,臉上滿是柔情之色。


    沒過多久,那孩子又出現了,他跟在一個五十左右一身女尼裝扮的婦人身後,即墨寒看他神情明顯放鬆了許多,應該是有大人在旁的原因。


    一大一小轉眼就來到近前,即墨寒躬身作揖行了一禮道:“見過師太,在下是山下客棧的東家,因河水泛濫過後,進出小鎮的道路被毀,目前一直沒有全線疏通,外邊支援的糧食進不來,小鎮民眾已經絕糧,生死攸關之際,聽說貴庵尚有餘糧,所以在下不得已冒昧前來借糧。”


    那師太本是一副慈眉善目出家人的麵容,但她眼中卻流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她長歎一聲道:“我佛慈悲,雖天道無情但人有情,本庵是有些存糧,都是早前香客們捐贈的,本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也是應該的,隻因山路難行,我等皆女流,就算有心做善事也是無力,我們根本就沒法將糧食送到山下去接濟民眾,所以派人送藥下山時,就讓人告知了鎮上的裏正,你們來得正好,救人如救火,絲毫耽擱不得,請即刻隨我到後廚倉庫去。”


    即墨寒也沒想到,困擾他的難題,竟這麽容易就解決了,他也沒敢耽擱,帶著幾個弟兄們緊隨其後進了後廚倉庫,很快他們一人扛了一袋糧食就下了山。


    總算是靠著從靜心庵借來的那些糧食,給小鎮民眾續上了命,又勉強撐過三天,朝廷撥下來的救濟糧,終於曆經千辛萬苦運進來了,小鎮民眾不禁喜極而泣,他們終於不用做餓死鬼了。


    這次洪災雖然也死了不少人,但真正餓死的卻少之又少,這中間是所有人齊心協力的結果,但若沒有即墨寒的慷慨解囊與居中調配米糧,小鎮上估計已經是餓殍遍野慘不忍睹了,人人心中都感念他的好。


    隨著救濟糧食源源不斷的運來小鎮,目前屯積的糧食,足可以支撐到小鎮民眾地裏的農作物成熟,即墨寒總算是放心了,但他並沒有忘記座落在半山腰的靜心庵。


    當初借糧的時候,靜心庵留下的糧食就不多,這會應該已經捉襟見肘了,即墨寒怎麽可能忘記她們的救濟呢!於是他又帶著自己的弟兄們往山上運糧食。


    當他們再次來到靜心庵時,那個孩子仍舊在大門口玩耍,與上次不一樣的是,竟多了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想來兩個人應該是雙胞胎。


    尼姑庵裏有孩子不奇怪,可能是出家人心善,收養了山下的孤兒,但同時出現一對雙胞胎,這就有些奇怪了。


    難不成還有人將這樣一對粉雕玉琢般的雙胞胎遺棄?不應該啊!洪災來臨之前,小鎮民眾的生活水平也還算過得去,絕不至於連兩個孩子都養不活。


    雖心中有些疑問,但即墨寒也不好開口詢問人家的來曆,他放下米袋子,跟兩位小家夥打招唿:“兩位小友,煩勞通報一下主持師太,上次來借米,這次我們是來還米的。”


    兩個小家夥麵麵相覷,丟了一句:“你們稍等一下!”就雙雙跑進去了。


    這次還是那個師太出來招唿的,即墨寒說明了來意,那主持師太也沒拒絕,畢竟她們也已經沒米下鍋了。


    即墨寒他們就沿著上次的路,進了後廚倉庫將糧食放下就出來了。


    為了避嫌,前後兩次進出,他們幾個大老爺們,扛著糧食硬是低著頭眼睛都不敢斜視一下,就怕壞了庵裏的規矩,影響這些避世之人的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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