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馬隊恰好抵達。


    “籲——”


    穆青澄勒馬停下,看見宋紓餘披著大氅,於寒風中,長身立在衙門口,她意外地揚了揚眸,“大人!”


    一行人相繼下馬,列隊上前,拱手行禮:“卑職見過大人!”


    宋紓餘道:“諸位辛苦了。灶房裏備好了熱湯熱菜,諸位趕緊去洗漱吃飯,暖和暖和。”


    “謝大人!”


    江戰帶人入衙,連同安四兒一起。


    穆青澄提醒江戰,“給他找件厚衣,讓衙役看著點兒,甭讓其他犯人欺負,飯菜每日加上一葷。”


    江戰點頭,“是。穆師爺,那這小子要關多久?”


    穆青澄略一思忖,道:“案子沒破之前,先關著吧,省得他被人滅了口。”


    “是!”


    江戰領命,扭頭再去抓安四兒,竟見安四兒眼睛通紅,淚水漣漣,“謝謝官爺,官爺大恩,如小人再造父母……”


    穆青澄抬了抬下巴,笑道:“行了,快去吧!”


    白知知累慘了,且冷餓交加,連寒暄的精神氣兒都沒有了,她耷拉著腦袋跟在江戰身後,一隻腳正要跨進大門,突聽得有人喚她:“大小姐!大小姐,我是老張!”


    “老張?”白知知迴頭,看見張掌櫃跪在地上,疑惑道:“你怎麽來啦?幹嘛,天塌啦?竟然跑到衙門來找我?”


    “大小姐,暗樁送來了老爺的書信,說是至關重要,老張不敢怠慢,必須親自交到大小姐手上。”


    張掌櫃說完,從衣袖裏掏出一個上了鎖的樟木盒子,雙手捧給白知知。


    白知知單手接過東西,隨便掂了掂,沒有太過在意,“行了,我收到了,你迴去吧,別動不動就離崗脫崗的,當心白家商行倒閉了。”


    張掌櫃哭笑不得,“大小姐,您……您多少盼點兒好啊,哪有人天天詛咒自家商行倒閉的。”


    “嘿嘿,本小姐樂意!”


    白知知促狹一笑,蹦跳著進了衙門。


    張掌櫃無奈笑了笑,告辭離去。


    剩下穆青澄一人,宋紓餘低語道:“咱們去後衙說話。”


    穆青澄卻後退了半步,有意遠離宋紓餘,“大人,卑職從亂葬崗的屍山裏滾了好幾圈,身上的味道,實在是不好聞,還是先迴廡房洗漱換衣吧。”


    “亂葬崗……”宋紓餘咀嚼著這幾個字,神色略顯異樣,稍稍頓了頓,他道:“好,本官讓人把飯菜送你房裏。”


    “謝大人!”


    “走吧。”


    迴了衙門,倆人同行了一段路,穆青澄便轉道往廡房而去。


    宋紓餘卻慢下步子,望著穆青澄的背影怔忡出神。


    “主子?”


    宋離跟過來,喚了一聲,見宋紓餘沒有反應,腦子迅速轉了幾個圈,試探著問道:“您是又想起了您那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嗯。”宋紓餘抿了抿唇,眉宇間湧上些許惆悵,“不知她重迴故地,可有想起年少時的那一段,可有想起我分毫?”


    宋離張了張嘴,又慢慢閉上了。


    宋紓餘瞪他,“快說!”


    “屬下覺得,穆師爺與平常無異,應該是未曾想起主子。”宋離主打個實誠,可到底怕挨罵,又補充了一句:“當然,穆師爺素來是心有謀算,麵上不顯,說不準兒的。”


    宋紓餘緩緩頷首,“嗯,此話還算中聽。”


    “主子,您有沒有考慮過,為何穆師爺會完全不記得與您年少相識一事?咱們的人查得清清楚楚,連穆師爺的父親穆嚴的畫像都給您帶迴來了,您確定是穆嚴不假,也確定穆嚴隻有穆師爺一個獨生女兒,可這麽一段重要的記憶,即便時過境遷有些模糊了,但正常情況下,不該雁過無痕,毫無印象啊?”


    宋離分析到此處,一邊觀察宋紓餘的臉色,一邊鬥膽說出他的結論:“所以,屬下認為,要麽,這個穆師爺是假的,穆嚴當年從京城帶走的女兒,不是那個騙您去亂葬崗的小姑娘;要麽,穆師爺發生過什麽意外,導致她失憶了。”


    “不可能!”宋紓餘一語否決,“青澄肯定是穆嚴的女兒,肯定是阿鳶,她的容貌,與年少時是有幾分相像的,而且她的眼睛,同阿鳶一模一樣,我不會認錯的!”


    宋離歎氣:“那便是第二種可能了。”


    宋紓餘陷入了沉思。


    ……


    廡房。


    負責照料穆青澄起居的丫環海棠,早早地備足了熱水。


    穆青澄和白知知洗了澡,換了衣服,廚房送膳的人剛好到來,三葷兩素,一湯一飯,還有點心、幹果和水果,外加兩盅燕窩。


    白知知摸著下巴,稱讚道:“宋大人愛屋及烏,表現不錯。”


    “餓壞了吧,快吃飯。”穆青澄笑著催促道。


    白知知眼珠滴滴一轉,“穆姐姐,你說我給京兆府捐一筆銀子,請宋大人也給我安排個差事,如何?”


    穆青澄莞爾,“嗬嗬,你可是江南首富家的繼承人,當個衙門裏供人使喚的小吏役,你爹能同意嗎?”


    “嗬,我在乎他的意見嗎?要不是為了搶家業,葉氏能毒死我娘嗎?若是能交換,我寧可用白家所有的家產換我娘平安的活著!”白知知冷冷一哼,難以抵消的恨意,深紮在了她的內心。


    穆青澄心疼的微微一歎:“沒事兒知知,你想幹什麽,姐姐都支持你。待得了空,你同大人說說看,姐姐也會幫你說話的。”


    “嗯。”白知知露齒一笑,拿起筷子,“開吃!”


    穆青澄目光落在被白知知扔在梳妝台上的樟木盒子,心念動了動,待倆人吃完主食,海棠撤了桌,她才規勸道:“知知,既然張掌櫃說,白老爺的信很重要,那你便拆開看看吧,萬一真有什麽要緊事兒呢?”


    “他能有什麽事兒?無非是囉裏囉嗦各種叮囑罷了。”白知知撿起一顆梅杏幹扔進口中,一邊咀嚼,一邊道。


    穆青澄笑,“你呀,看一眼又如何?你忘啦,前一陣子,你不是寫信給白老爺,請白老爺繼續拖延婚事嗎?興許是這件事,有了新的變故呢?”


    白知知皺了皺眉,拿起樟木盒,“行吧,那就看看他寫了什麽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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