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穆青澄神情一滯,將手中的藥瓶,緩緩放在桌上,不動聲色的豎耳聆聽。


    “人為翻動的痕跡?”


    宋紓餘略感詫異,“是為了偷盜財物嗎?無人看守的宅院,主人離開時定然帶走了所有財物,不可能憑白放著,招賊人上門啊!”


    劉捕頭迴道:“大人言之有理。若說為財,那賊人進出庫房、臥房、書房這些地方還能講得通,可是,連花廳、廚房、宴客廳、正堂、耳房、柴房、布草屋,甚至是下人居住的廂房,都被翻得滿地狼藉!”


    “你確定這些痕跡,不是主人離開時自己弄出來的?”宋紓餘眉峰漸蹙,聽說穆嚴父女當年走得很急,短短幾日內,便賤賣了所有家財,遣散了所有下人,連夜離京了。


    “不像。”劉捕頭搖了搖頭,語氣肯定的道:“若是早年就被翻成這樣,定然蒙了厚厚的塵土,可現在看上去,有的塵土很薄,應該是不久前剛翻動過,有的櫃子抽屜敞開著,卻幾乎沒有蒙塵,像是近幾日才發生的事兒。再者說,主人既然留下宅院沒有變賣,便是還有迴來的打算,怎會將自己的府宅洗劫一空呢?”


    宋紓餘不由得側目看向穆青澄,口中說道:“不是為財,那便是另有目的。想想那些鬧鬼的傳聞,還有白姑娘親眼所見,有男子於九月十五日深夜進入穆宅,還有昨夜,突闖進穆宅,險些殺了張主簿的人……這些人,一趟趟的出入穆宅,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們是同一人,還是不同的人?”


    穆青澄一時無言。


    劉捕頭拚命轉動著大腦,“是為了製藥和殺人?不對,搞這些事,跟翻屋子有什麽關係?”


    “不僅沒關係,而且翻屋子的人,將全府上下都翻遍了,怎會不知吊角樓裏的秘密?李沐是通過書房暗道進入穆宅的,而翻屋的人,是從穆宅外牆潛進來的。顯然,這是兩路人馬,各幹各的事兒,但這兩路人定然是相識的,且他們的關係,達到了互相替對方隱瞞犯罪的程度!”


    宋紓餘瞳孔裏倒映著穆青澄震驚失措的臉容,經他這一分析,她愈發可以確定,翻屋的人,同她一樣,在找母親的匕首!


    否則,沒法兒解釋這種行為的動機!


    宋紓餘在穆青澄的眼神裏,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可是她閉口不言,他隻能暗歎一聲,開口問道:“穆仵作,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


    穆青澄沉默了許久,終是沒有選擇主動暴雷,她淡然道:“估計是在找什麽東西吧。待將來抓到那人,大人一審,便全都清楚了。”


    從匕首到吊角樓的醫書,牽扯母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既然殺人和製藥的案子,與父母無關,她便不能再自爆更多信息。


    十二年前,母親患咳疾而死;三年前,李沐夫人同樣身患咳疾而死。以她刑案人的直覺,她們的死,絕非巧合!


    而父親拋官棄家,帶她隱匿江南,現在想來,何嚐不是為了保護她?單看李沐一家三口,病死、被殺、自殺,無論死的過程如何,結果全都死了!


    所以,她不敢賭。


    父親當年是執掌刑獄的大理寺卿,一個朝廷三品大員,尚且保不住母親,而今,她隻是個沒品沒階的小小仵作,又如何敢拿父親和她兩條性命去冒險?


    真相,她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但要暗中查探,要徐徐圖之!


    她不願坦誠,宋紓餘便沒有勉強,他轉頭繼續詢問劉捕頭,道:“可有發現翻屋人留下的身份線索?”


    “沒有。”劉捕頭答得非常快,但是話出了口,又怕宋紓餘以為是他無能,便又找補道:“雖然沒有留下代表身份的物件兒,不過腳印不少,卑職測量了不同屋子的五組腳印,可以確定來自同一個人!”


    宋紓餘暗沉的目光,總算亮了些許,“腳印多大?推測出身量了嗎?”


    “腳長八寸有餘,推測身量為五尺二寸半至五尺三寸。”


    “柳沛?”


    宋紓餘微微一驚,“穆宅有什麽東西是柳沛想要得到的嗎?昨夜襲擊張主簿的人,也留下了‘柳’字玉佩,難不成……昨夜是柳沛潛進來找東西,不巧撞上了張主簿?那之前白姑娘所見之人,會不會也是柳沛?”


    閑得亂躥的白知知,聽聞此話,立刻否認道:“我見的那人,大約身高八尺呢!”


    宋紓餘頓時被氣笑了,“六尺高的男子,已是極其稀少。高八尺,豈不成了巨人?”


    “呃……”白知知大囧,她求救似的睨向穆青澄,“穆姐姐,真是我看錯了嗎?”


    穆青澄沉重翻覆的心情,因白知知的可愛,而鬆快了不少,她難得揚起笑容,“知知,你說得八尺,會不會是那個人的影子長度啊?”


    白知知一愣,旋即用力撫掌,“對呀,我當時是蹲在牆角的,那人從我頭頂飛過去,待我爬上牆,那人已經落地朝前走了,他穿著夜行衣,我看不清楚人,看到的便是月光拉長的他的影子!”


    眾人聽此,由衷地露出了笑意。


    “對了,大人,卑職還有要事稟報。”


    宋紓餘被劉捕頭的話拉迴了神兒,他抬了抬下頷,示意他繼續說。


    劉捕頭遂道:“出入雲台山的馬車、驢車,卑職奉大人令,昨夜又複查了一遍,確實有輛馬車下山之後,去了楊婆婆所在的義莊!”


    宋紓餘大喜,立刻追問:“車主是誰?駕車的人,又是誰?”


    劉捕頭道:“車主的身份暫且不知,卑職的手下還在追查當中,但駕車的人,確定是楊婆婆!”


    宋紓餘對著劉捕頭總算露出了笑臉,並賞了一句誇讚:“做得不錯!你馬上返迴衙門,提審楊婆婆!記住,不要用刑,也不要有意苛待楊婆婆。”


    劉捕頭犯了難,“這……這好聲好氣的,她能招供嗎?”


    “沒事兒,你先預審一次,若是不招,待本官和穆仵作挑時間再審。”


    “是,大人!”


    劉捕頭離開的時候,挺直了腰杆,又恢複了往常意氣風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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