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年僅十三歲,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從小在寺裏長大,連殺雞都沒見過,何況是死狀恐怖的婦人?


    元清滿心後悔,“早知會遭此一劫,今日便不該讓師弟獨自去挑水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元清師父又何必糾結呢?”穆青澄稍作安慰。


    元清施禮,“貧僧多謝施主點化!”


    穆青澄的目光落向一旁,言語盡可能的溫柔,“元寶師父,今日是什麽情況,你詳盡說說,好嗎?”


    元寶嚅嚅的迴道:“貧僧每日卯時初起床,從這扇廟門出去,到後山的溪澗挑迴清泉水,供寺裏沏茶煮粥。但今日不知怎的,竟起晚了大約兩刻鍾,貧僧生怕誤了師父的早茶,便著急忙慌的挑著水桶往後山跑,誰知,廟門上竟掛著一個死人,將貧僧生生嚇了一跳,貧僧摔了一跤,水桶也摔破了,元清師兄聽到貧僧的喊叫聲趕過來,將貧僧安頓好便去報官了。”


    “因何故起晚?身體可有不適?”穆青澄抓住關鍵,“元清師父也起晚了嗎?”


    元寶搖頭,眼中盡是茫然,“寺中每日作息都是固定時辰,不會晚起亦不會早睡,今日實不知為何,而且貧僧身體並無不適。”


    元清卻道:“不,貧僧亦比日常起晚了,隻不過比元寶早醒了片刻,醒後頭暈惡心,緩和了半晌,才逐漸好轉。”


    聞言,元寶恍然大悟,“貧僧一路奔行,腳步踉踉蹌蹌,還以為是心裏太著急了,所以步伐不穩,原來是跟師兄一樣,因為頭暈所致!後來看見屍體,立馬惡心嘔吐……”


    “大人,我想去兩位師父的住處搜查!”穆青澄打斷憨憨傻傻的元寶,直接請命。


    宋紓餘頷首,“去吧,注意安全。”


    “是!”


    元字輩的和尚,是寺裏輩分最低的,元寶幹得又是劈柴挑水的雜活兒,所以他的禪房被安排在了距離廟門最近的勤雜院。元清是主動搬來陪伴元寶的,畢竟年紀小,又是個膽小的。


    穆青澄素來嗅覺靈敏,剛一進門,便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她立即退出,從屍檢工具箱裏拿出布巾,蒙住口鼻,方才重新踏入禪房。


    和尚居所,樸素簡單,除了必需的家具陳設之外,並無多餘的物什兒。穆清澄挨個檢查,將水缸和茶壺裏剩餘的水都驗了毒,結果一切正常,銀針沒有變色。


    門外的元清,看見穆青澄所為,說道:“昨夜入睡前,貧僧和師弟沒有吃喝,夜裏亦無人闖入。”


    穆青澄在房中走了幾圈,發覺越是靠近床榻,那股不易察覺的味道,便越是濃鬱!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枕頭,竟見一個墨藍色的香囊,赫然躺在枕下!


    穆青澄聞了聞,確定味道來自於香囊,她當著兩個和尚的麵打開,從中取出一顆朱色圓珠,沉目道:“此物從何而來?”


    元寶立即迴話:“這個香囊是貧僧所有。昨日貧僧下山時,遇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丈,老丈不小心扭了腳,行路艱難,貧僧便將老丈背下了山,老丈為了感謝貧僧,贈予貧僧香囊,說是內裏之物乃從佛前求來的寶物,可辟邪除災,護佑平安。”


    “師弟,你腦袋裏裝了幾碗水?我們已是佛祖座下弟子,還怕邪祟?”元清氣懵了,他怎會有如此缺心眼兒的師弟?


    元寶不服氣,“施主好心,豈可辜負?”


    穆青澄見此,倒不用擔心元寶做假口供了,這就是個沒有心機的傻和尚啊。


    元清懶得再跟元寶爭辯,虛心請教穆青澄,“它究竟是何物?”


    “這珠子本是尋常的紅玉髓,但長時間浸泡在致人發昏的藥水中,沾染上了藥物,所以才會令你二人昏睡晚起!”穆青澄暗歎一氣,“不過,它藥性不強,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你二人可以安心了。”


    元寶目瞪口呆!


    元清額上出了一層細汗,“難不成,是那老丈有意為之,在元寶多睡的兩刻鍾內,做了……”他突然止了音,如若這般,那元寶豈不是成了幫兇?


    穆青澄抿唇未言。


    顯而易見,兇手早就摸清了元寶的行動軌跡,拖住元寶和元清兩刻鍾,不僅為拋屍提供了充足的時間,釘銅釘的聲音,也進入不了昏睡的兩人耳中。


    兇手既是預謀犯案,善良敦厚的元寶又怎能避得開?


    穆青澄想了想,道:“元寶師父,你還記得那個老丈的麵貌嗎?”


    “記,記得。”元寶明白自己做了錯事,又是內疚,又是惶恐。


    “好,你現在去找元誦大師畫像。”


    “阿彌陀佛!”


    元寶施了禮,快步而去,期望能將功折罪。


    穆青澄返迴案發地,將情況稟報給宋紓餘。


    宋紓餘冷哼一聲:“哪裏是什麽老丈?分明是假扮的!元寶那個呆子和尚,怎麽不想想,誰家老頭兒獨自一人上山?”


    “大人……”穆青澄笑容無奈,“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隻是元寶師父識人不清,被有心利用罷了。”


    她話音剛落,派去搜寺的捕快迴來了,朝宋紓餘拱手一揖,“稟大人,寺中未曾發現異常!”


    “搜仔細了嗎?”


    “每座殿,每間房,角角落落都搜遍了,確實沒有發現!”


    宋紓餘思忖道:“看來兇手隻是選擇了廟門作為拋屍地,禍害了元清和元寶兩個人而已。”


    “大人,既是這般的話,我還有個猜想。”穆青澄插了一句,又趕緊閉嘴,“算了,還是等查到證據再說吧。”


    宋紓餘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學會吊人胃口了嗎?”


    “大人!”


    恰在這時,劉捕頭也迴來複命,“共找到九處上下山的車轍印痕,已經以圖畫記錄,正待一一核實。”


    宋紓餘提醒道:“別忘記排查寧遠將軍府運載米麵蔬菜的馬車。”


    “是!”


    劉捕頭的追蹤術,位居京城第一,刑部、大理寺明裏暗裏沒少挖牆角,都被宋紓餘私掏腰包,用大額賞銀給攔下了。


    所以,把這種差事交給劉捕頭,他是放一百個心。


    半個時辰後,宋離終於迴來了,令人驚訝的是,已經被迫休假的徐春山,也去而複返。


    “大人,死者李雲窈的父親,翰林院修撰李沐,已經失蹤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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