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白衣書生站在船頭,衣袂飄揚真似個畫中人,成天和和氣氣,老是笑眯了一雙大眼,臉上鑽了深深的酒窩,看上去又更年輕了幾歲,老船家覺得不明白的便是他有一頭黑髮,兩鬢卻飛白,美中不足的總有點遺憾。


    白衣書生腰上掛了柄古樸的長劍,劍身很細,劍鞘上刻著很漂亮的紋路,老船家不太懂這些刀劍,卻也看得出來這柄劍來歷非凡,不過那個年輕人從沒用過它,他隻是時常摸著劍柄上繫著的龍形劍穗,龍口還含著個珠子暗暗發光,老船家一生窮困,自然是沒有什麽見識,不過看那珠子的模樣,十有八九也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江上來來往往許多人,老船家也見過不少像白衣書生那樣的富家公子,不過有如此神採氣度的隻有他一個。


    老船家注意到,那個白衣書生平日不太說話,若不是在船艙內打坐,再不就是在船頭釣魚,常常懶洋洋的坐著,伸腳勾著魚線,一等便是大半天,真釣到了他也不殺不吃,將上勾的全放迴江裏。老船家問過他為什麽,他隻是笑笑的答說,釣魚是修身養性,而且,那個很會烹魚的人不在,殺魚隻是糟蹋。


    真正讓老船家感到白衣書生是神仙人物卻是他們上岸休息的時候,那位白衣書生身形筆挺,容貌俊朗,真的是不管走到哪,都有小姑娘瞅著他瞧,香帕掩口的直笑,他也不氣惱,偶爾甚至會說些話逗那些小姑娘們開心。


    不過,這些小姑娘們開心,那頭就有人不高興,打從老船家接下這筆生意後,便有另一艘小船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租下那艘船的是名黃衫姑娘,老船家從沒見過有人能長得這般好看,月眉星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柔情似水的隻跟著那名白衣書生,好幾次像天仙般的飛至船上撩那個白衣書生說話,她的聲音很輕、很柔,但那個白衣書生總是笑笑的並不答話。


    「你不理我,是怕那人會吃醋惱火?」老船家還記得那個黃衫姑娘曾似笑非笑的問著,八成是這位白衣書生另有心上人,才會對這樣一個美貌姑娘不理不睬,老船家很是好奇,天下間還有人能生得比這個黃衫姑娘更好看?


    「吃醋?惱火?他若真認為你是個威脅,早在見到你那刻,銀斧就劈過去了。」白衣書生笑得極天真,老船家還記得,他的笑聲慡朗豪邁,聽起來很舒服,會讓人忍不住的也跟著開心。


    「可那人不是答應過你,不能沾染血腥?」黃衫姑娘疑問,老船家也好奇,怎麽那個白衣書生的心上人,聽起來倒像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和這樣神仙似的白衣書生怎麽相配?


    「我說的話,他怎麽可能會聽……。」白衣書生輕笑著,眼神黯了下來不再說話。老船家記得,每次他們提起白衣書生心上人,最後總是這付黯然神傷的模樣,像是有天大愁苦重重壓在他身上。


    「船家……。」白衣書生揚聲,老船家猛然自白日夢裏驚醒,原來不知何時,船上多站了兩個漢子,手持鋼刀,麵容不善。


    「這船,咱兄弟倆租下了!閑雜人等給老子下去。」其中一名穿著藏青錦衣的漢子瞄了瞄白衣書生兩眼,咭咭的笑了起來。老船家很心急,江麵廣闊,這兩個人不知是怎麽上船的,既然上得來,就代表本領很大,他擔心那個白衣書生吃虧。


    「公子……這……兩位爺,還是讓我先送這位公子上岸吧!公子,你那金子我不要了,你拿迴去吧!」老船家好心的想退還租金,那白衣書生卻苦笑起來,這不就明白的告訴那兩人,他身懷巨款?果然,那兩個惡漢眼神不善的在白衣書生身上溜了溜。


    「長得的確好模好樣,這樣吧!把金子留下,哥哥我就不為難你!」兩人說著說著竟賊笑起來,白衣書生搖頭嘆息兼苦笑著,他竟然也會有這一天?總算明白那人為何動不動就想刨人眼珠、割人舌頭,原來讓男人調戲很不好受啊!


    那兩人還想再說,卻突然緊捂著肚子倒地哀叫,嚇得老船家直跪地,莫不是得罪了神仙遭難了吧?那兩人的確得罪神仙了,不過不是白衣大士,而且是寧惹如來佛、莫犯小仙女的唐門小仙女,一襲香風撲鼻,黃衫、黃靴亭亭而立。


    「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竟敢如此放肆!」唐欣兒冷笑,她老遠就看到有兩個漢子自江邊掠上小船,隻不過那人正在修身養性好脾氣,她卻是一口惡氣咽不下。


    「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那兩個惡漢認不出白衣書生,但卻太清楚這位黃衫姑娘是誰,江湖裏在唐欣兒手裏吃過大虧的人多不勝數。


    「要我饒命?連乘雲飛龍戚夏歡都敢得罪,我哪來這麽大本事饒你們性命?」唐欣兒哼哼兩聲,那兩位惡漢魂都飛了,他們怎麽曉得乘雲飛龍會是這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成名極早,抗遼殺敵威名遠播,打死他們也不相信,戚夏歡會是眼前這個白衣書生。


    「戚……戚大俠?你不是死了?」那個藏青錦衣的漢子艱難的問著,唐欣兒不知下了什麽毒,腹痛如絞。


    「我死了?」戚夏歡好氣又好笑,他不過到關外溜了一圈,竟然死了?真是可怕的江湖傳言。


    「謠傳顧迎秋殺了您,奪走映雪殘……」另一名漢子說著,瞄了瞄他腰上的寶劍,果然不是映雪殘。


    「殺人奪劍?你們真是會冤枉他,理直氣壯哩!」戚夏歡笑著,可以想像那個讓人冤枉的傢夥如今鐵定是橫眉豎目,直嚷著就真的殺人奪劍,稱了他們的心、遂了他們意。突然眼神又是一沉,若沒發生那些事,或許他真的會,可如今……戚夏歡又是一嘆。


    「滾!」瞧見戚夏歡神色不對,唐欣兒手一揚,那兩人不知讓她用什麽手法給扔下船沉入江中。


    「我早叫你別穿成這模樣,別跟那人交換寶劍,你偏不信。」唐欣兒白了戚夏歡一眼,原本威風凜凜的乘雲飛龍,突然沒了火氣,愈想她是愈不高興。


    「二小姐……這裏是南方啊!你要我怎樣?」戚夏歡苦笑,一路上他是領教了唐欣兒的不講理,不管做什麽她都不順眼,偏偏又一路尾隨不放。


    「總之我就是不喜歡!」唐欣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掠迴自己那艘船,反正顧迎秋喜歡的,她通通討厭。


    第三章


    管槐世趕著馬,聽著車廂裏安映春和唐漠那一大一小的笑聲,心情不由得跟著好起來,過了太久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幾乎都快忘了平凡單純的日子過起來有多香甜,跟著安映春護送唐漠迴唐門,那知足常樂的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總能讓過於嚴肅的管槐世打從心底笑起來。


    馬車急停,安映春連忙抱起唐漠一個翻身,兩人差點就翻出車去,安映春狐疑的探出頭,一名灰衣年輕人槍桿似的抱劍站在路上,若不是長相併不好看,他差點以為是四師弟。


    「二師哥?」安映春低聲的問著,管槐世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不可能沒來由的將馬車以如此兇狠的方式勒停,果然地上一道劍氣。


    「暗箭傷人,非君子所為。」管槐世將安映春攔在身後,冷冷盯著那個灰衣劍客。


    「莊主有令,請顧公子過府一敘。」灰衣劍客冷冷的命令,安映春皺起眉,人長得不好看,連聲音聽起來都陰陽怪氣。


    「你們認錯人了!」管槐世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來攔路的不隻這個灰衣劍客。


    「你不是顧迎秋?」灰衣劍客有些吃驚,江湖傳聞,顧迎秋長得和另一人很像,若不是顧迎秋,便是那人,而那人卻又比顧迎秋來頭更大、更不好惹。


    「是啊!我不是那個病鬼!」安映春大咧咧的笑了起來,陽光燦爛。


    「是也罷、不是也罷,總之莊主有令!」一劍刺出,快出閃電,安映春手上還抱著唐漠,眼看就要命喪劍下,可他是安映春,他強的不是雙手,而是那雙快腿。劍一動,他腿便踢出,劍尖至,他足抵劍尖騰空而起,劍再追至,眼看他氣勢將盡落下時,安映春卻不可思議的再一翻身避過,一連三個起伏掠到管槐世身邊。


    「三師弟又精進了!」管槐世微笑,從灰衣劍客出手後,管槐世便站在一旁觀戰,他不插手便是對安映春的莫大信心,安映春若不想死,天下間就沒有從能追到他的命。


    「二師哥在一旁休息吧!」安映春笑笑的將唐漠交給管槐世,風一揚,人影不見,他不隻和灰衣劍客敵對,甚至順便料理那些伏兵。管槐世搖頭苦笑,這世上有一種人,閑得發慌時會去撩撥人打架,戚夏歡是這種人,安映春也是。


    不過,安映春隻是惹事,並不喜歡傷人性命,他一向熱愛生命,所以他常常在嘻笑中辦案,有點不正經,有點好玩。


    但總有時候玩笑會開過頭,當管槐世情急要揚聲阻止時,安映春已經一腳踹在那個灰衣劍客屁股上,有些人,是士可殺不可辱,那個灰衣劍客便是這類人……。


    顧迎秋一行人無風無浪的來到揚州,過劫穀的子弟幾時見過如此宏偉、雕樑畫棟的青樓,各個站在銷金窟前發起傻來,顧迎秋嘆口氣,他竟然會帶著過劫穀的山賊跑來逛窯子?早兩年說出來他打死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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