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快不行了,大夫說得吃新鮮的蔬菜,你能分一些給我嗎?”這個男人很直接,他說“分”,而不是“賣”,他甚至都不想付錢。


    “現在雖然不好買到菜,可是應該也還是有的吧,臨鎮那麽多菜農呢。”我決定從這裏把話題扯開,而不是聽他們一個一個訴完苦。今年雖然受了雪災,臨鎮的大棚肯定也是被壓垮了不少,但是損失再多,也不可能一棵菜都沒收迴來,偶爾還是會有菜農拖著一些蔬菜出來賣,雖然相對往年價格高些,質量次些,但是聊勝於無麽。


    “家裏看病花了不少錢,我已經失業很久了。”他失業很久了,所以沒錢買菜,於是就來攔我的路,想敲點東西迴去。


    如果今天攔下我的是他們中的一個,我可能還會一時心軟送點東西出去,可是他們集結了一群人,很明顯並不準備尊重我意願。從這方麵來看,我覺得這是一群無恥的人,所以我不打算對他們手軟。


    “你們讓開吧,我不會給你們東西的。”我明白地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可是這些人好像篤定無法從他們聚集而成的人牆中穿過,或者,他們根本在心裏都不相信我敢傷人。


    如果我傷了他們會怎麽樣呢?不用說,到時候肯定就會有人帶著某醫院開出的幾級幾級傷殘證明去告我,而在場的每一位,就都成了證人。他們確實打的好算盤,隻可惜這些塵世的算盤,算不到我這個方外之人。


    我輕輕甩一甩鞭子,這些人中間就被撥開了一條道,甚至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的小黑就拉著門板和我飛快地從他們中間穿過。


    如果今天我還是以前那個我,小黑也沒有來到我身邊,那麽我將會被那一群人洗劫一空,他們甚至敢去我的家裏再進行一次徹底的大清掃,到時候不僅是陶方他們,就連我自己,都得被餓死在這個寒冬。


    我不是沒有同情心,不肯幫助那些有困難的人。我隻是不願意代替他們下地獄。


    我把東西送到陶方那裏,讓他注意點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然後就和小黑迴家去了。到家後我跟葛明說起今天遇到的事,這傢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拿著我那根鞭子研究了起來。


    “原來這玩意兒不是用來裝飾的啊!”他認真地發出一聲感嘆,然後又挪迴了被窩。這傢夥自從停電後就沒怎麽出過他那個窩,天天在裏麵孵卵一樣,很是堅持不懈。


    至於我這根鞭子,這還得從我第一次跟小黑一起去鎮上那會兒說起,那時候我第一次見識到了小黑的神奇,也徹底迷戀上了坐雪橇的瀟灑感覺。於是我發揮自己的特長,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出一些有用的材料編了這麽一根鞭子,每次坐著小黑拉著的門板上鎮裏的時候,我都要帶著它,因為它會讓我更加真實地感覺到自己這會兒坐著的是雪橇,而不是門板。


    原來我也隻是用它過過癮,沒想到今天竟然發揮了大作用,於是我更加堅定了以後每次都要帶著它出場的決心。


    這一天我給朱大爺送飯菜過去,他拉著我嘮叨了一會兒,這老頭每天在房裏窩著,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他時不時會告訴我一些村裏發生的事,搞得我這個四肢健全身體健壯的年輕人有些慚愧。


    他說山上有個比較小一點的村落,昨兒遭人搶了,大白天的有一夥人進了他們村子,個個都蒙著臉,啥也沒說,直接就破門進去搶東西,糧食什麽的一顆也沒給剩下,有個老太太被他們推了一下,昨晚就去了……


    我靜靜聽著朱大爺的話,他說那些人都是狗娘養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都是人渣子。我知道這些事隻是早晚的問題,這雪還不見停,氣溫越來越低,這一整片地區人人自危,那些米店糧鋪的也早就不做生意了。


    這幾年因為日子太平,大家都沒有屯糧的習慣,都是買幾十斤放在家裏,吃完了再去買。這會兒說斷糧就斷糧了,像陶方他們這樣有山上的親戚支援一下的倒還好,如果沒有,幾乎就等於被斷了活路,人被逼急了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朱大爺又傷感了起來,說老天爺心狠啊,這剛剛才沒過幾年消停日子,咋又開始折騰了呢,這世上的人都苦啊,要不是走投無路,那些人也不至於做這麽喪盡天良的事……


    生活將人們到底逼迫到了哪種程度,我並不能完全體會,很多人正在挨餓受凍,我卻每天都能吃飽穿暖。我沒有資格去評論別人,可是如果是我的話,不會去做那些事,我骨子裏就缺乏那一種霸氣,可以說,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如果這一切的災難都發生在我身上,除了死亡,我沒有任何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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