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點頭,棄了步輿,直接將楊世朝抬去了樓上,放在了其中一個小房子的床上。


    因為常年病在床上,楊世朝整個身體肌肉萎縮,幾人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畢竟是從前的主子,鄭原望著床上瘦的不成模樣的楊世朝,心底一時間有些沉重,他拉著隨從出了小房子,壓低聲音,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佑安,公子為何會變成這樣?之前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和公子是靠什麽維持到現在的?”


    聽見鄭原一係列的問題,佑安並沒有立即迴答,而是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欲言又止。


    他們這幾年隱姓埋名,就是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


    若是因此而讓公子暴露,得不償失。


    鄭原從前雖是府中的奴才,卻也不知如今是好是壞?


    鄭原見狀,忙說道,“你放心,將軍救我於水火,又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今人雖不在將軍府,卻也絕不會背叛了將軍去。”


    他又往楚月的方向望了眼。


    “而楚大夫是我如今的主子,將軍的事,我之前也有與她提及,你不必防著她,再說了,大夫治病,總得知道病人的病因,楚大夫是個值得信任的大夫。”


    楚月將鄭原和燕禾買迴來的時候,便知道他們從前出自武將的府邸,之後隨口一問,鄭原也便與她簡單說了。


    畢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雲麾將軍投敵叛國,被斬殺於疆場,府中奴仆賣的賣殺的殺,他和燕禾也算是運氣好,才撿迴了一條命,後來輾轉了幾處地方,終於到了楚月這裏。


    佑安歎了口氣,娓娓道來。


    “五年前,十四歲的公子隨著將軍上戰場,當時戰況極好,原本是大勝的結局,但不知為何,戰爭到了尾聲,突然衝出來一波人,不管是敵是友便一通亂殺,最終,將軍中箭,因體力不支而命喪沙場,公子也從戰馬跌落重傷,奄奄一息。”


    “後來雖被我們悄悄救迴撿迴了一條命,但整個身體右側偏癱,如今口不能言,視物模糊,身體狀況也越發的差了。”


    “這些年我們隱姓埋名,躲躲藏藏,也找了許多大夫給公子醫治,但效果都不明顯,也是聽聞楚大夫妙手迴春,才想著將公子帶來這裏,讓楚大夫給瞧一瞧。”


    聽到這裏,鄭原眼眶泛紅,微微攥緊了雙拳。


    “所以,將軍沒有投敵叛國?”


    “當然沒有!”那隨從心底很是不甘,“誰叛國,都不可能是將軍,將軍為了南淵百姓,屢次在邊關拚殺搏命,結果有人為了冒領他的軍功,便將他麾下的將士們全部殺死,還扣下投敵叛國這麽大一頂帽子……”


    佑安越說越激動。


    屋內的人似是怕外頭的隨從說出不該說的話,便製造出了一些動靜來吸引幾人的注意力。


    佑安聽見聲音,趕忙進了小房子。


    “公子可是有何不適?”


    男人動作幅度不大,卻能看到他微微晃了晃腦袋。


    佑安知曉他的意思,雙手抱拳。


    “屬下方才一時失言,還望公子恕罪。”


    躺在床上的男人又努力動了動腦袋,表示自己不計較。


    佑安忙望向楚月。


    “楚大夫,可否勞煩您先為我們家公子瞧一瞧。”


    楚月望著床上的男人,心底帶著略微的遲疑,投敵叛國的將軍之子,本是該死之人,不管是否被冤枉,她若治了,事後查起來,會不會判她包藏禍心?


    但隨即想想,自己隻是小小個大夫。


    病人求醫,哪有不治的道理?


    秉著濟世救人的原則,楚月還是決定給楊世朝先瞧瞧,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快點將人打發離開。


    下定決心之後,楚月上前給床上的男人檢查了一番。


    確實如佑安所說,楊世朝整個身體右側偏癱,嚴重影響了說話和視物功能。


    楊世朝一雙深邃的眸打量著楚月,麵前女子的模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模糊時,他拚命想看清楚,最近名揚南淵的女神醫究竟是長什麽模樣,好不容易瞧仔細了,他的眼底卻又閃過疑惑,這世間,怎會有眼神如此純粹的女子呢?


    她此刻的眼裏,除了病人,再無其他!


    “楚大夫,我家公子這情況,可能治?”佑安問道。


    楚月站起身來,“我先以針灸和湯藥配合治一治,針灸三次過後,如果有好轉,咱們就繼續,如果沒有明顯改善,你們也不用在我這裏浪費銀錢和時間,或可去問問別的大夫。”


    見楚月迴答的誠懇,佑安忙抱拳。


    “勞煩楚大夫了。”


    楚月取出銀針包,依次紮入楊世朝的百會、神庭、廉泉、天突、巨闕、關元、健側的肩腧,曲池、外關、合穀、風市等二三十個穴位。


    針灸結束後,又給病人開了湯藥,囑咐平日裏的護理事項之後,便讓他們先迴去了。


    佑安望向楚月。


    “楚大夫,我們在南坪鎮並無落腳之處,您家裏可有空餘的屋子?我們或可租了,也方便我家公子看病,您放心,待您給我家公子診治結束,我們會趕緊離開,絕對不會過多打擾你和你的家人。”


    病人住在家裏,確實方便她觀察情況。


    楚月想了想,師父如今不在家中,院子倒是空著,隻是他院裏貴重藥材多,外人住進去恐怕不妥。


    星平星安旁邊的那個屋倒是空著……


    也不行,這兩人畢竟是外男,和家人住太近也不合適。


    還是住師父那邊的偏屋吧,總歸師父的屋子她已經上了鎖,平日裏將通往自家這邊院子的門關上便是。


    “我家裏倒是還有屋子住,隻是你家公子這病,哪怕我能治,也非一朝一夕能解決,我可以安排你們暫住,三次針灸之後若有好轉,你們最好自行安排住的地方。”


    佑安朝著楚月抱拳。


    “如此也好,多謝楚大夫了。”


    楚月微微點頭,望向鄭原。


    “鄭原,你既與他們相識,便由你將他們帶去家裏吧,去了之後告知我娘,讓他們就住在我師父的偏屋。”


    “是。”


    鄭原應了一聲,便和佑安一起,將楊世朝又抬下了樓,又和步與一起抬上馬車,往家裏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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