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蘭聽他們姐弟倆都說成,也就不再說什麽了,雖然她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生怕被眼紅他們家的有心人給傳出惡名來。


    結果時間過了兩三天,羅紅鳳店裏新增的這個果汁每天供不應求,鎮上的人都知道這是做糙莓蜜餞的時候剩下來的,倒也不介意,圖個香甜實惠嘛,就算有那些特別講究的,自己雖然不喝,但也並不會多說什麽。


    這事也不難理解,羅蒙和羅紅鳳他們這一家子,要是在水牛鎮上開的是一家默默無聞的小館子,這會兒他們這麽搞,還真有可能被人傳出一些難聽話來,就算先前說清楚了那也一樣,根紮得不穩,註定就經不住風雨。


    可如今這倆姐弟在鎮上的人氣可都不低,羅紅鳳成天在店裏,基本上整個水牛鎮的人都被她認光了,其中不乏有頭有臉的。羅蒙更是和肖老大有著那一層關係,又聽說他和胡群峰王大勝等人的關係也很不錯。


    如此這般,就算有人犯了紅眼病,有心想和他們過不去,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說起來,劉春蘭就是還沒從這種身份轉變中醒過味來。


    「紅鳳啊!我的糙莓水呢?」早上九點半,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女人大唿小叫地進了羅紅鳳店裏。


    「給你留著呢。」羅紅鳳笑了笑,從冰櫃裏拿出兩隻牛奶瓶。


    「哎呦!還是你這裏舒坦啊!諾,你要的豬頭骨。」胖女人一手把塑膠袋遞給羅紅鳳,一手從她手裏接過那兩隻瓶子,一屁股就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順手從旁邊的罐子裏抽了一根吸管放進瓶子裏,沒幾下就把那一瓶糙莓水喝了個幹幹淨淨。


    「給你錢。」這會兒九點多,店裏也冷清了一些,羅紅鳳就順勢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了坐。


    「我說紅鳳啊,你們這糙莓水一瓶賣兩塊錢是不是便宜了點?」胖女人喝完了糙莓水,舒坦地嘆了一口氣,打算在這店裏小歇一會兒,她是菜市場賣豬肉的,這會兒攤子上還有她男人看著,她就能躲會兒懶。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羅紅鳳提了錢箱子過去,把裏邊的大鈔小鈔分開整理。


    「咋不是好東西啊?有些人就是瞎講究,你們這個好歹還是新鮮的呢,超市裏那些個用瓶瓶罐罐裝著的飲料,誰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些人腦子裏到底想的是些啥玩意兒。」胖女人說到這裏,看了看店裏還有吃飯的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口,問羅紅鳳說:「你買這麽多豬頭骨幹啥呀?我家的還不夠,上別人家給你找的呢。」


    「我弟他養了一群狗,乖得很,還能看水庫呢。」之前那些大狗小狗的都在牛王莊待著,也不怎麽跟羅紅鳳照麵,這會兒它們都下來看水庫了,羅紅鳳有時候騎著車經過,常常能看到它們在那兒趕著小鳥什麽的,真是越看越喜歡。


    「唉,那些狗能投生在你們家也是怪好命的。」胖女人說著又嘆了一口氣,他們夫妻倆在菜市場賣豬肉,啥樣的人家沒見過啊。說罷她揮揮手,拿起另一瓶還沒喝的糙莓水:「我得迴去了,男人還等著呢,瓶子一會兒收攤的時候給你帶過來。」


    「沒事兒,多放幾天一起送過來也行的。」羅紅鳳店裏光是這種玻璃牛奶瓶,都能堆滿一般人家的一個房間了,專門還有一個人負責洗瓶子和消毒的呢。一般他們鎮上的人都喝這種瓶子裝的牛奶飲料,隻有外地人不方便還瓶子的才喝塑料瓶裝的。


    「明兒再給我留兩瓶,啊,改天你還要豬頭骨什麽的,就給我打個電話。」


    「好嘞,放心吧,指定給你留。」


    這一天中午,牛王莊上的大狗小狗們便又有骨頭湯吃了,連羅蒙等人都跟著沾了光。


    「老馬啊,你們極味樓有沒有什麽好一點的白酒渠道?」喝完大骨湯,羅蒙就問一旁的馬小爺爺了,這老頭現在胃口也是越來越好,吃得不比年輕人少。


    「你買白酒幹啥?」馬丁良那頭頂就跟裝了雷達似的。


    「枇杷不是快過季了嘛,我尋思著泡點枇杷酒。」羅蒙倒也沒瞞著,就算他想瞞,也得瞞得住才行啊。


    「枇杷酒好啊,到時候多泡點,我再讓小戎跟你談談價錢。」這老頭又要往自家極味樓劃拉東西了。


    「算了,我問問別人去。」羅蒙興趣缺缺地擺擺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唉,明明是賺錢的好事,有時候怎麽覺得這麽膩歪呢……


    「你小子,這事你問我啊,問他幹啥?」這時候卜一卦一抹嘴上的湯汁,說話了。


    「你有渠道?」這卜一卦要是真有渠道,未必會比極味樓差。


    「騙你做啥?咱也不像老馬那麽貪心,不就是個牽線搭橋的事兒嘛,等這個枇杷酒泡出來,你給我弄個三壇五壇的,也就可以了。」


    「三壇!」羅蒙一口價,什麽三五壇啊?三壇就三壇,五壇就五壇,還能不把兩壇枇杷酒當迴事咋的?他們山上的枇杷一斤還賣三十塊呢!


    「哎,我跟你說啊,他們家那酒吧,雖然沒多大名氣,價格也不貴,但是比那些名酒可不差,聽說他們家祖上是跑絲運的,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個釀酒的方子,這門手藝,現在又經過幾代人的積累沉澱……」卜一卦說書一樣滔滔不絕起來。


    「好吧,五壇就五壇,不過這個酒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好啊?」要真有那麽好,五壇枇杷酒羅蒙也不心疼的,畢竟這根線要是能搭上,以後還可以常來常往的嘛。


    「這樣吧,我呢,說得再好你也不相信,這裏有個號碼你先打打看,實在不行,你自己上他們酒坊去看看唄。」卜一卦掏出身上的電話簿,一頁一頁地翻著,很快就翻到一個寫著「高中貴」的號碼。


    羅蒙也沒猶豫,接過他手裏的電話簿,掏出手機撥了號碼過去。


    「誰啊?」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聲音。


    「是高先生吧?我想問一問白酒的事。」羅蒙說道。


    「要多少?」那邊直愣愣地問過來。


    「五斤十斤二十斤都要一些,得是壇裝的。」實際上羅蒙還是比較相信卜一卦的,這老頭要說好,八成就差不了。


    「我們這邊的酒分上中下三等,你要哪一等的?」對方又問了。


    「這個上中下三等,都有些啥區別啊?」白酒這個東西,羅蒙還真的不太懂。


    「這你還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用一副地球人都知道的口氣說道:「上等的酒就是用好糧食釀出來的嘛,工序走得足足的,中等下等就是偷工減料釀出來的,價錢嘛,有二十五、四十五、六十五,你看你要哪種?」


    「那就要最好的吧。」羅蒙果然中招。


    「電話拿過來,我來跟他說。」卜一卦搖搖頭,把羅蒙手裏的電話接過去:「我說你這老小子,怎麽死性不改呢?瞎忽悠啥?你家就上下兩等酒,哪來的三等?又想用上等酒賣出特等的價錢吧?」


    「哎呦,你這是誰啊?」


    「卜一卦!」


    「原來是你這老神棍啊!哈哈哈!剛剛怎麽不早說?害我白費那些口水!說!說吧,要多少?」


    「要多少啊?」卜一卦問羅蒙。


    「多少錢一斤啊?」羅蒙這會兒也知道自己剛剛聽到的價格應該有點問題了。


    「咱這好酒,多少錢一斤啊現在?」卜一卦問電話那頭的高中貴。


    「咱倆啥交情啊?我還能賣你貴嗎?放心吧,給別人那都是四十五,給你們嘛……」


    「四十二。」卜一卦不等他說完,就直接對羅蒙說道。


    「哎,四十二就四十二吧,你不知道,如今糧食都漲價了,人工也跟著漲,現在的年輕人啊……」電話那頭的高中貴聽到卜一卦說四十二,又滔滔不絕起來。


    「放心吧,這老傢夥人是不怎麽樣,釀酒他還有一手。」卜一卦見羅蒙有些猶豫的樣子,也不搭理電話那頭的高中貴,逕自對羅蒙說道。


    「那就先要三千斤吧,一千斤用五斤壇裝,一千斤用十斤壇裝,一千斤用二十斤壇裝。」雖然那個叫高中貴的怎麽看怎麽像是個jian商,但是羅蒙還是決定要相信卜一卦到底。


    卜一卦把羅蒙的要貨通過電話跟高中貴說了,然後又警告他說:「你這老東西可別想以次充好,我可就在這兒蹲著呢。」


    「你放一百個心吧,我老高是那種人嘛……」


    雙方又說了幾句,卜一卦掛了電話又對羅蒙說道:「到時候他家的後生會運酒過來,你再多算一千塊錢汽油費給他。」


    「成。」那也是應該的。


    「三千斤酒?山上還有那麽多枇杷?」馬丁良問道。


    「沒啊,過陣子楊梅不就熟了嘛。」從前羅老漢就最願意泡楊梅酒喝,可惜他們這地方楊梅貴得很,老頭也不捨得多泡,今年羅蒙自家種的楊梅熟了,自然要給自家老子泡上個十壇八壇的。


    「你不是還不夠錢買花苗?」一斤四十二,三千斤可是有十幾萬了!


    「嘿,咱現在有錢了。」羅蒙咧嘴笑道。


    他之前也是意料不到,這枇杷糙莓的,來錢竟然這麽快!再加上近來賣的蔬菜雞蛋小公雞,羅蒙手頭上已經比較鬆了。


    之前因為那些糙莓都是羅老漢種的,羅蒙就想著這個賣糙莓的錢幹脆就讓他們老兩口拿著,但是羅老漢和劉春蘭都不同意,說他們也不辦啥大事兒,這錢到他們手裏就都成了死錢,存那麽多幹啥?有鎮上那家店的分紅就夠了。最後羅蒙也沒跟他們推辭,就是決定以後劉春蘭做糙莓蜜餞的錢,讓他們自己收著。


    離花苗交易還有一個來月,羅蒙雖然還沒有籌夠貨款,但是以現在的形勢,他已經不怎麽為錢的問題擔心了。


    又忙完了一天,這天傍晚羅蒙和肖樹林的心情都很不錯,便決定一起出去散散步,他倆剛走到山坡上,聽到長長的一聲:「哞!!!」羅蒙轉頭一看,就看到二郎站在牛棚邊上,兩隻狹長的牛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倆瞧。


    「來吧。」羅蒙沖它招招手,這頭半大水牛高興地打了個響鼻,蹦躂著就過去了。


    這傢夥成天在山上走,個頭雖然長大了許多,卻依舊很靈活,蹦躂起來的時候,就跟個小馬駒似的,不過就是踩在地上的動靜確實是大了點,早已經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踩實了的路麵,被它這一蹦,就蹦出一串深深淺淺的小坑來。


    兩人一牛沿著溪邊的石子路往外走,羅蒙和肖樹林一邊走一邊說,二郎就一邊走一邊用舌頭卷著路邊的糙莓吃,等走到糙莓地的盡頭的時候,這頭半大水牛說啥也不肯繼續往前走了,羅蒙和肖樹林隻好在小溪邊揀了一塊石頭坐下來。


    「你個死丫頭!一聲不吭就迴來!你想幹啥啊?這事我跟你說,就倆字,沒門!除非你老娘我死了!」這時候,村口那邊傳來一陣鬧哄哄的吵鬧聲,一個四十多歲的農婦,正扯著一個矮胖姑娘往馬路這邊推搡。


    「哎呀,春糙啊,都這個點了,你讓她去哪兒啊?先迴家吧,先迴家。」說話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這一家人羅蒙都認識,這男人叫吳洪富,他婆娘叫張春糙,家裏就兩個女兒,大女兒聽說就嫁在水牛鎮上,小女兒還在外邊打工,名叫吳占芳,估摸就是這場鬧劇的主人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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