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又燙又染,至少大半個下午。”嚴儼重重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不過三四個月,小鬼長高了,顯出細細長長的身形來,一身棉服穿在身上直晃蕩,豆芽菜似的。


    每年春節前總是生意最紅火的時候,顧客多到連玻璃門都關不上。無論是誰踩著台階走上來,都要忍不住大驚小怪:“哎呀,寬叔,怎麽這麽熱鬧?今天還是小小年夜,都要上班的呀。”


    寬叔忙得轉頭的功夫都沒有:“還好,等吃過晚飯,估計來的人更多。哎,阿三,帶趙哥去洗頭。阿四,站著想什麽?快把吹風機遞給我。阿綠,給客人倒茶!”


    學徒們帶著一次性塑膠手套,恨不得把頭都紮進細密的肥皂泡裏。吹風機的轟鳴聲甚至蓋過了音響裏的音樂。一個客人起身,馬上就有另一個坐下,嚴儼低頭顧著手裏的剪刀,一邊不忘向四周招唿:“阿三,頭髮不要吹得太幹。”


    “白板,周阿姨的頭髮燙多久了?注意看著點。”


    “阿綠,再過五分鍾替萍萍把頭髮上的藥水洗掉。”


    一天的忙碌可以抵上過去一個月的工作。中午時分,號稱要坐著飛機迴家過年的耗子提著飯盒來給阿綠送飯,嚴儼抬頭看了一眼。待到再次仰起脖子,外頭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


    因為過春節,很多人都特意在發梢染上了些許偏紅的色彩,意喻鴻運當頭。閃著金紅色澤的髮絲悠悠地被夜風吹起,經過街頭霓虹的暈染更顯現出一絲迷離的色彩,五彩斑斕的玻璃門裏,嚴搬不禁看得有些發呆。


    店裏慢慢冷清下來,帳台後的寬叔重重合上帳本,愜意地打了個哈欠,今天這一天,他沒少受到同一條街的那幾位同行的揶揄。


    嚴儼讓累得臉色慘白的學徒們先迴家,明天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客人。阿綠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啊?不會吧?”


    “會的。”嚴儼拍拍他的肩膀,笑著恐嚇,“跟明天比起來,今天不過是小場麵,後天來的人也會多。去年一個春節下來,我累得手指都動不了,阿三看到肥皂泡就想吐。好了,迴去早點睡。東西我會收拾的。”


    迴頭他又對寬叔說:“叔,迴去吧,我來關店,嬸子還在家裏等你呢。”


    寬叔關切地叮囑他:“嚴儼,你也別留得太晚。把剪刀夾子歸置歸置就行了,反正明天照樣扔得到處都是。趕緊迴家,明天有你累的。”


    嚴儼乖巧地點頭:“我知道。”


    嚴儼不想迴家,魏遲相親的日子就定在這個晚上,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和那位據說樣貌不錯的女孩坐在咖啡店裏聊天。對方家庭恐怕真的很著急,把初次見麵定在這個時刻。這一年的大年初一恰好是情人節,如果雙方今晚見得滿意,那麽,在這樣一個甜蜜而喜慶的日子相約再度見麵,就顯得十分浪漫而有紀念意義。


    戀愛半年,籌備婚禮半年,到了來年的春節就可以擺喜酒辦婚宴了。魏遲的手腳如果再快一些,年底就能抱上小寶寶……一切都是嚴儼無聊的揣測,魏遲信誓旦旦說,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可是,嚴儼不願獨自迴去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屋子太空不好,容易讓人七想八想,想多了就要出問題。


    終於連最後一個客人都推門走了,夥計們拖著疲憊的步子招唿著相繼離去,隻剩下嚴儼一個人站在燈火通明的店堂裏,收拾著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髮夾和梳子。


    老闆娘懸在門框上的風鈴清脆作響,這個點還有顧客上門。


    “打烊了,明天來吧。”嚴儼頭也不抬地迴絕。


    “我想……把頭髮燙卷。”


    嚴儼直起身,門前站著笑笑。表情漠然仿佛傀儡一般的女孩,穿著她媽媽喜歡的鵝黃色毛衣,又黑又直的長髮自肩頭披瀉而下。她的眼圈是紅的,眼眶裏還有沒擦幹的淚。


    “我出來透口氣。”她坐在鏡前麵無表情地說,“他們逼我和他交往,就是上次那個,每一個話題都聊不了兩三句的那個。因為我年紀不小了,應該要結婚了。另外……他家有兩套房子,工作也穩定,兩家的父母都認識,知根知底。就這樣。”


    嚴儼心疼地看著她眼中的淚水慢慢劃過臉頰。


    “我說了,我不喜歡他,我們沒有任何一點能夠交流的話題,我討厭看到他的臉,我看到他的簡訊就想扔手機。他們說我小說看多了,世界上沒有真正純粹的愛情。結婚跟愛情沒有關係,如果再過兩年我還沒有結婚,我們家就會被鄰居議論,在親戚麵前也會抬不起頭,誰都知道他們生了個嫁不掉的女兒。所以,我必須結婚,不論是跟誰,是個男的就行,哪怕結婚之後再離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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