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前,還玩了一把捆綁py。


    對鄭清而言,確實是一個全新體驗。


    這個體驗甚至幫他多吃了幾碗飯。


    整個晚飯過程中,他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專注幹飯,耳邊波塞咚的喋喋不休與鄭蘇一二三的嘰嘰喳喳,他恍若未聞,遠處毛豆偷偷摸摸的身影,他也視而不見。


    就是幹飯。


    甚至蘇施君跟他提及‘注冊符籙繪製師’與‘特許符彈製作師’的相關考核計劃,他也左耳朵進,右耳多出,沒在腦子裏留下什麽痕跡。


    隻顧幹飯。


    離開青丘公館,在上晚課前,鄭清照例去了一趟d&k。


    他大抵是吃撐住了,走完了一整條步行街也沒消了食,街上有狗子叫,他沒迴過神,也跟著叫了起來,惹得行人們紛紛側目。


    這愈發印證了一個結論——飄飄欲仙與失魂落魄是近義詞,描述著相似的精神狀態,都是靈魂不受控製離體而去,隻不過飄飄欲仙的靈魂像一個氫氣球,飛上了天;而失魂落魄的靈魂像一個鐵球,沉進了海底。


    鄭清感覺自己的靈魂正介於二者之間,仿佛一個隨風飄搖的蒲公英。


    直到晚上睡覺前,蕭笑詢問他給蔣玉道歉的禮物準備的怎麽樣了,準備了什麽禮物,年輕的公費生才想起自己的大麻煩。


    “禮物?”


    他喃喃著,雙手舉在眼前,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如夢初醒。


    “你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


    蕭笑摘下眼鏡,用袖子粗暴的擦了擦鏡片,滿臉不可思議:“我之前跟你說過,道歉的形式並不重要,‘誠懇’才重要……而‘忘記’絕對是最大的不誠懇!”


    “他晚飯去了一趟青丘公館。”


    辛胖子胖乎乎的手指間靈活的轉動著一粒花生米,語氣帶了一絲悻悻然:“任何一個男巫坐在蘇議員旁邊,都不可能想起其他女巫。”


    這話有些絕對。


    鄭清有心反駁,卻沒有丁點兒底氣。


    半晌。


    他才訥訥著,提到自己在進公館小花園後想到的那件禮物:“……你們覺得,一片四葉草怎麽樣?可以包裹在一塊玉石裏。”


    蕭笑摩挲著下巴,不置可否。


    胖巫師則彈起指間那粒花生米,然後張嘴接住。


    “對你而言,一片四葉草是不夠的,一捧四葉草還差不多。”


    他嚼著花生米,倚在床頭,膝蓋上放著還未審閱完畢的稿件,麵露嘲諷:“——我覺得你需要很多‘幸運’才能讓別人接受你毫無誠意的道歉。”


    “好的,好的,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年輕的助教同學用力揉搓著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你哪裏錯了?”蕭笑扶了扶眼鏡。


    鄭清盯著桌上那株快要枯死的向日葵,目無焦距,半晌,才給出一個不知是自暴自棄還是經過深刻反省的答案:“——我從出生就錯了。”…。。


    ……


    ……


    隔天周三。


    上午第一節課是魔法史。


    經過蕭笑的謹慎運作,司馬同意在這堂課上進行了一次小組討論,討論‘一神教興起對巫師主導地位的影響’,至於組員則由老師‘隨機’分配。


    “——鄭清與蔣玉,你們兩個一組。”


    講台上的年輕老師笑眯眯的看了看第一排的女巫,然後又看了看最後一排的男巫,補充道:“至於李萌,你跟唐頓一組。”


    她終究還是給小女巫找了個足夠靠譜的隊友。


    蔣玉安靜的收拾書本,向教室後排走去;李萌倒是沒察覺到什麽異常,滿臉歡喜——對她而言,隻要能遠離表姐,跟誰一組都是好事。


    鄭清旁邊的三位男巫,早已非常識趣的避開了這場漩渦。


    鑒於蕭笑豐富的知識儲備,他被魔法史老師賦予了這節課‘助教’的頭銜,負責監督其他同學討論;辛胖子則與張季信成了搭子,這種平時看上去最正常不過的搭配,在今天的教室裏反而屬於異類。


    蔣玉放下課本,麵無表情的坐在鄭清對麵。


    鄭清桌下的手不自覺的冒了汗,忍不住悄悄在膝蓋上蹭了蹭。很多時候,麵無表情是比板著臉、或者怒發衝冠等更讓人害怕的表情。


    “我需要……”


    他清了清嗓子,剛說了三個字。


    “那我先說。”


    女巫似乎誤以為他需要準備,自顧自翻開她的筆記本,念了起來:“很長曆史中,魔法與宗教被看作是互補的、並不會彼此排斥,要在二者之間劃出清晰的界限十分困難……在天使與魔鬼的概念深入人心之前,希臘與羅馬的諸神是凡人們可以企及且與之交易的存在。”


    鄭清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聲音很小的請求道。


    “——唯一神的超越性力量……嗯?”女巫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男巫說了什麽話,眉毛微微蹙起,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


    有表情就是好事。


    鄭清頓時感覺心底湧出新的勇氣,放開交叉著的手指,露出藏在手心的那個玻璃瓶:“……這是昨天我在自己肩膀上發現的一個嬰靈,確鑿無疑是個死靈,但我不知道它什麽時候趴到我身上的……前幾天,嗯,你可能知道了……”


    說到這裏,鄭清忍不住小心的掃了周圍一眼。


    雖然托馬斯的那件事學校並沒有要求他簽署沉默契約,但出於安全角度考慮,他仍舊聽從了校工委的建議,沒有將這件事張揚開。


    “……我從托馬斯的實驗室迴來後,在校醫院經過了非常嚴格的黑魔法檢查與健康監測,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身上沾了不幹淨的東西。你知道,校醫院裏有非常專業的大治療師,不可能對一個趴在病患身上的陰靈視而不見。”


    他囉囉嗦嗦的解釋著前因後果,許久,蔣玉才聽懂他的請求。


    “——你的意思是,”她接過那個玻璃瓶,臉上表情終於不那麽生硬了,反而帶了一絲擔憂:“你懷疑這隻嬰靈還是跟烏鴉有關?你沒有報告學校嗎?”


    鄭清看著女巫的眼睛,心底閃過一絲羞愧。


    “我不信任他們。”


    他眼神誠懇,語氣堅定:“甘寧和托馬斯都是學校的人……我沒有辦法再相信他們了。整個學校,有能力而且能讓我相信的人,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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