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


    吉普賽女巫驚叫一聲,指尖繞著剩下的半根草葉,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


    聽到她的驚叫,原本癱軟在地上裝麻繩的眼鏡蛇也仿佛發現新大陸似的,支起身子,興奮的看向年輕公費生,鮮紅的信子在空氣中抖來抖去,仿佛一根正在抽風的皮筋。


    “眼睛?”


    鄭清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有些莫名其妙。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有什麽毛病。相反,因為剛剛那些恐怖的魔法波動消散的緣故,他現在隻有一種渾身輕鬆的感覺。


    “唔,你的眼睛又變紅了。”老姚伸手一點,一小股湖水倏然從臨鍾湖裏躍出,團了團,然後在鄭清麵前凝出了一麵水汪汪的鏡子。


    籍著這麵水鏡,鄭清看到了一雙通紅的,仿佛紅寶石一樣的眼睛。


    “怎麽紅了?!”年輕的公費生失聲叫了一下,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閉了嘴。


    就在幾周之前,他的右眼曾經‘紅’過一段時間。那是開學第五周的時候,他與林果參加臨鍾湖夜巡,在湖邊遭遇了一頭蹩腳的河童妖,在戰鬥結束後被發現右眼變紅了——直到現在學校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那頭妖魔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隻不過那一次,他的右眼並沒有像今天這樣直接變成‘紅寶石’。


    在最初的時候,他的右眼仿佛被人用拳頭重重砸過似的,眼白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血瘢,類似眼球充血的症狀。校醫院檢查過幾次,都沒有得出明確的結論,隻能判斷他的身體非常健康,一切指標都是正常的。


    在隨後的日子裏,那些血瘢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化瘀,反而一點一點擴散開,最終充滿了他的整個右眼。


    用一個不恰當的例子,鄭清覺得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個灌滿紅色顏料的白氣球,被紮了幾個小孔,開始的時候,隻有小孔周圍溢出紅色,到後來,小孔中流出的顏料越來越多,將整個白氣球都染紅了。


    當然,這個例子並沒有得到校醫院治療師們的認同——那些吊著大眼袋、表情疲憊的治療師們非常嚴肅的告訴年輕公費生,眼球裏雖然有血管,但更多的,是一種透明無色的膠裝玻璃體,如果眼球被紮破了,不會僅僅在眼白上留下幾塊血斑。


    至於他的右眼完全變紅的緣故,校醫院的治療師們研究了很久,依舊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複。按照他們含糊的說辭,在這個魔法的世界裏,一切皆有可能。


    直到上個月,鄭清參加新生賽,接連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後,右眼又忽然恢複了原樣。


    校醫院檢查後,仍然沒能給出一個準確答案——也許是因為他在獵賽上經曆了生死之間大恐怖,得失之後大悲大喜的緣故;也許是因為新生賽的舉辦地在一處秘境,世界規則與地球不完全一致;還有可能是因為那隻從他身上跑出去的‘曾經的影子’的緣故。


    總之,治療師們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他右眼的‘充血症狀’已經消失了,他的身體非常健康,身體各項指標都在合理範圍之內,沒有任何異常。


    因為姚教授參與了鄭清之前一係列身體檢查與治療方案,對他眼睛變紅的事情非常熟悉,所以當鄭清眼睛再一次變紅後,他反而是最淡定的一個人。


    “不要緊,再過幾分鍾,校醫院的工作人員就來了,你跟著他們去做一次全麵檢查就可以。”老姚安慰的拍了拍年輕男巫的肩膀,補充道:“如果時間緊張,晚上的班級例會可以不用去了,我會跟唐頓說一下,不會影響考勤。”


    現在是關心考勤的時候嗎?!鄭清嘴角抽了抽,呆呆的盯著麵前水鏡中的那雙白兔眼,心如亂麻,肚子裏有一大堆槽要吐,卻不知從何開始。


    算起來,從開學到現在,在學校剛剛呆滿十四星期,其中就有將近一個星期是呆在校醫院——雖然還比不上星空學院那些動輒半年躺在校醫院的瘋子,但這種頻率與強度,在九有學院,也是獨一份了——鄭清感覺他這兩個月做的全身檢查,似乎比以往十八年做的總數還要多。


    “眼睛疼不疼,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看看?”伊蓮娜一把抓住年輕公費生的胳膊,語氣顯得有些焦急:“許多人在出血的時候感受不到疼痛,事後感受到,已經晚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去校醫院吧!”


    她的表情非常堅決,語氣中也流露出濃重的關切,令鄭清大為感動。


    “如果教授這邊沒什麽其他事情的話……”年輕的公費生用探詢的目光看了姚教授一眼,如果這邊不需要他們做什麽,那他非常樂意與女巫一起去校醫院做個檢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是延長了兩個人約會的時間吧!年輕的巫師美滋滋的想著。


    “其他事情的話……”教授沉吟著,轉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一位麵色蒼白的黑袍巫師。


    “雖然他們出現在這裏是一個意外,但謹慎起見……”說著,他抬起右手,瞟了兩位年輕巫師一眼,然後伸出食指,指尖在太陽穴處攪了攪,看了姚院長一眼。


    這是一個非常不友好的動作。


    當然,殺人是不可能殺人的,學校裏麵不可能允許隨意傷害學生的現象出現。但任憑兩個年輕巫師傻乎乎的旁觀學校機密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離開,也不符合學校的利益。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對他們的記憶做點手腳。


    對於資深的高級巫師們來說,修改記憶並不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魔法。


    鄭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魔法在涉及思維方麵是一個非常不友好的工具。因為它不需要像普通人製造失憶似的去碰運氣,而是可以通過精細的操作,處理掉你腦海中某些需要抹除的記憶。


    姚教授迴過頭,看了兩位年輕巫師以及那條眼鏡蛇一眼。


    眼鏡蛇吐著信子,討好的搖了搖尾巴。


    “不,不需要了。”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嘴角一勾,語氣溫和的對黑袍巫師說道:“準備一份合適的沉默契約就可以了……都是學校的學生,我們不去相信他們,還能相信誰?”


    “況且這裏是第一大學,就算有什麽不妥當,又有什麽關係!”


    “那條蛇呢?”黑袍巫師追問道。


    “嗯,放點血,落個血契就好了,效果一樣。”教授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然後看向兩個年輕巫師:“我去看看他們修正環境的進度,你們先呆在這裏,不要四處走動……簽了沉默契約後,向剛剛那位巫師報備一下,就能去校醫院了。”


    “如果時間緊張,晚上的班級例會可以不用去,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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