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倦鳥歸巢。


    年輕的大一新生們終於結束泥塘旁的勞作,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湖畔。


    “辛辛苦苦一下午,結果就給一枚學分。”鄭清揉著酸痛的肩膀,盯著學生卡上那點鮮紅的數字,哀聲歎氣。


    “怪我們咯?”張季信翻著白眼,哼哼著。


    他那原本就紅彤彤的臉膛經過烈日的深度加工,更是紅中泛紫,紅的發黑。這也讓他的脾氣愈發暴躁了許多。


    鄭清想起自己強行攬下這件事,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一枚學分也不錯啦,”段肖劍打著圓場,嗬嗬笑著:“要知道,許多人辛苦上一個星期的課,都賺不到一個學分……我反正非常滿意。”


    “而且午飯也不錯。”辛胖子意猶未盡的抹抹嘴。


    “如果還想吃那種豐盛的盒飯,那麽明天下課後來臨鍾湖碼頭,幫個小忙,飯菜管夠!”凡爾納老人粗聲粗氣的笑聲在幾個年輕人身後響起,將他們嚇了一跳。


    鄭清迴過頭,老校工正拄著木杖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五月大人拖著尾巴懶洋洋的跟在他的腳邊。


    “怎麽樣,小胖子,來不來?”老校工嘴角翹了翹:“飯菜管夠!”


    辛胖子臉色漲紅、繼而煞白、然後有些發青,最後變成鍋底一樣的黑色。


    鄭清從來不知道一張臉還能變出這麽多顏色出來。


    這讓他大為欽佩。


    當然,現在不是佩服胖子變臉速度的時候。


    “您是要去哪兒?”段肖劍滿臉堆笑,湊到老人身邊。


    “去哪兒?”老校工鼻子重重噴著氣:“去後苑找那幾個躲在精舍裏麵睡大覺的教授……大熱天的,連一年級的娃娃都在幹活,他們倒睡的舒坦!”


    “是找到兇手了嗎?”張季信急吼吼的叫道。


    “哪有那麽容易,”凡爾納老人搖搖頭,卻又點了點頭:“不過的確有些眉目了。”


    “是蟲子,對吧!”鄭清肯定的看著老人。


    其他人頓時把耳朵豎的筆直。


    “哼哼。”老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他們一眼,手杖頓了頓,腳不點地,竟然徑直飄然遠去。


    隻剩下一句話,伴隨晚風,緩緩飄進他們耳朵裏。


    “不要亂猜、不要亂說、不要信謠傳謠……雖然你們在第一大學,但這裏終究是九有學府。”


    年輕巫師們目瞪口呆的看著老人三兩步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全然沒有看出他用的什麽魔法。


    “這就是傳說中的八步趕蟬吧!”張季信一臉歎服:“都說學校的老校工裏藏龍臥虎,此話誠不欺我!”


    “什麽八步趕蟬、九步飛天,”辛胖子嗤之以鼻:“明明是魔法閃現!非常老派的魔法技巧……隻不過現在年輕人很少練習罷了。”


    鄭清眼巴巴的瞅著老人消失的背影,咂咂嘴,唯獨對他最後一句話的用詞大為不解。


    “他說的謠言什麽意思,”公費生環顧左右。


    然而周圍的小夥伴聳肩攤手,均表示整個下午都在跟著他賣苦力,自然也是摸不著頭腦。


    直到推開宿舍門。


    鄭清的疑問才得到些許答案。


    一麵閃閃發亮的銅鏡被細線掛在頭頂的吊燈上,明晃晃的垂落在宿舍中央,慢悠悠的旋轉著。


    窗外夕日的光線透過玻璃,落在銅鏡上,隨著它緩慢的轉動,掃射著整個屋子。


    鄭清一開門,恰好看見銅鏡掃過來的光線,頓時把他晃了個睜眼瞎。


    “啥東西!”他眯著眼大叫道:“屋子裏是啥東西?”


    “一麵辟邪鏡罷了。”迪倫和氣的聲音從陽台上傳來:“進門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踩壞我的勞動成果!”


    鄭清兀自站在門口揉眼睛,身後的辛胖子已經急不可耐的擠開他,躥了進去。


    “謔!”胖子的驚歎聲接連響起:“太讚了!”


    “這是桃木劍嗎?是雷擊木削製的吧!我都能看見上麵跳躍的電火花了!”


    “那不是電火花,隻不過是魔法流溢的波動。”蕭笑平靜的聲音也在宿舍裏響起:“另外,如果你繼續用手去摸那柄劍,我敢打賭你明天沒辦法用餐具吃飯了。”


    鄭清一腳踩在靛青色的地毯上。


    一股煙灰騰空而起,撲鼻的嗆味兒蹂躪著他的嗅覺。


    “這又是啥!”鄭清撲騰著胳膊,紅著眼,捂著鼻子,眼淚花花。


    “你是說草石灰?”迪倫的腦袋從陽台的推拉門中探了出來,露出一張被曬的通紅的麵孔:“落腳輕一點就行……不要在屋子裏蹦蹦跳跳,容易嗆著自己。”


    “草石灰,是菖蒲、艾蒿、桃枝燒成灰,拌以死玉磨粉,製成的祛除巫毒蠱蟲的老方子,”辛胖子全然不在意屋子裏灰撲撲的氣息,一頭栽倒在床鋪上,賣弄般的解釋著:“這是以前巫師家裏常備的清潔藥劑。”


    鄭清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落腳,環顧四周。


    “所以,”他揚起頭,看向迪倫:“你在屋子裏搞莫子事!”


    迪倫正跪趴在陽台那扇小門前,嘴裏咬著鐵尺,手裏握著刻刀,在門框上一筆一劃雕琢著什麽東西。


    他身上平日裏整整齊齊的藍色袍子染滿了汙漬,看上去皺皺巴巴的。


    聽到鄭清的問話,他並沒有立刻迴答。


    直到手底的事情告一段落,迪倫才把嘴裏的鐵尺取下,上下牙齒扣了扣,吸著冷氣說道:“就像你看到的……我在給宿舍加點防護。你迴來的正好,快畫十張八張辟邪符,在屋子裏多貼點,準沒錯!”


    “啥?”鄭清一臉懵逼:“為啥!……你是在幹嘛!”


    “現妖孽,止惡氣,驅鬼邪。”


    “驅鬼?”鄭清大為訝異:“哪裏有鬼!”


    “你不知道嗎?”吸血狼人撅著屁股,把眼睛湊到門框上,仔細查看自己雕琢的符文,頭也不迴的哼道:“還是你們學府的鍋……你們學府跑進來一頭無形魔,禍禍了一群魔法生物,害的我們這些寄宿在學府的其他學院學生也跟著擔驚受怕。”


    “無形魔?”鄭清莫名其妙。


    “壽龜伏屍,河童老朽。這是大兇之兆!意味著一頭無形魔降臨在了這座學府……”迪倫終於直起身子,轉過頭,擦擦額頭的汗水,鄭重其事的看著鄭清,警告道:“你常識少,我不騙你!”


    鄭清懷疑的點點頭,沒有吭氣。


    他分明記得老校工提過,臨鍾湖畔的罪魁禍首不是一頭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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