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浩瀚之中,時時刻刻都有無數的生靈在誕生和消亡。


    其生得成於天地,無天地而生靈不出,然而無人,生靈不稱之為生靈。


    生靈者,有七情六慾之苦,正因為有苦,所以希冀通過修行而無限接近於天道——可是這天,隻有天本身才能得成天道,所有生靈即便是苦修,也不可能真正修成天道。人若無七情六慾之苦,便不是人。


    唐時苦於七情六慾之困,早在當年曾經走入一個誤區。


    彼時天地強於人,北伽羅西王母強於東詩,於是東詩與凡俗世人一樣,意欲修煉無情之道而淩駕於天地。人若無情,便是無敵。


    然而唐時忘記了,他是人,人若無情哪裏還敢稱之為人?


    一朝殺了西王母,他忽然頓悟,自取三千詩境,布為一局棋,於是以小三千世界之中無數的星辰為棋,這一局於唐時而言,乃是七情六慾之局。


    七情者,喜、怒、哀、懼、愛、惡、欲。


    六欲者,色慾、形貌欲、威儀欲、言語音聲欲、細滑欲、人相欲。


    但凡詩,皆出自於人內心最深切之唿喊,情之所至,乃成為詩。


    傳世之詩,皆由人之情而起,七情六慾之苦困越深,詩詞曲賦便越見沉。


    一本《蟲二寶鑑》,觀盡這世間風月之事,無邊無際,隻成為一片苦海。


    唐時念之所至,從東十一天星域之中,忽然有無數的星辰朝著輔星聚攏。


    此刻,唐時還困在那陰陽黑白的雙盤之中——


    “粉身碎骨。”


    九迴的聲音,傳入這當中來,冷酷無情。


    言語化作法則,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這也是唐時跟天道相鬥最大的不利之處——天道能將自己說的話變成天地之間的法則,而人要抗衡這樣的法則之力,卻顯得尤為艱難!


    言出法隨,說的不是大能修士,而是天道!


    唯有天道之言,能成為“法”,所以言出法隨。


    隻是此刻,天道帶給唐時的,乃是粉身碎骨。


    唐時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的身體便已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神魂俱滅!”


    九迴第二句話出,天地黑白的玉盤已經旋轉了起來,隻聽得“滋滋”地一聲響,於是玉盤再開,星空之中一片虛無。


    唐時的身影,從這玉盤之中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九迴站在虛空裏,眉頭卻輕輕地皺了起來,她目光落在了方才聚攏在東詩輔星附近的寥落星辰之上,那種奇異的危險感覺,忽然陰雲一般將她籠罩了。


    東詩,當真那麽容易死去嗎?


    “千萬年前,天地之道勝於人道,我以人道不若天地之道,改極情道為無情道,以為人若無情便可決勝天地。六十甲子之後,你化身殷薑,交無情道於我,卻在無情道之中做手腳,以無情化極情,卻不知我本身便是七情六慾之化身,無情道於我不成大道,該修者,正是極情道!”


    飄飄渺渺的聲音,忽然在整個星域之中響起來,四麵八方,也分不清是從何而來,往何處而去,隻覺得到處都是唐時的聲音!


    九迴麵色一變。


    她與西王母,當初都認為若是東詩修成無情道,便能與天地比肩,所以她化身殷薑之時才會在無情道之中做手腳,此刻唐時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荒謬!天地無情乃是大道,又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宇宙萬物當尊崇我天地之道。無情無我,方可立於天地!”


    “無情無我,方可立於天地?那我東詩,七情六慾,有情有我,修不成無情,隻成極情,若依你之言,我東詩緣何立於天地?人者,頂天立地而已!”


    人者,頂天立地而已!


    “天地既然無情,今日便請你,入我極情之道!”


    ☆、大結局(下)七情六慾


    喜,是登科後,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怒,是懷不遇,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哀,是傷別離,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貪,是戀疏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詩境三千,慾念三千,不曾消減,亦不曾改變。


    昨日之詩詞,照耀了千古,留存至今日而餘韻不減。


    詩情之所發,七情六慾之所起。


    星域浩瀚,星辰比之星域僅算是渺小,而忽然之間圍繞在九迴身周的星辰,卻變得巨大!


    九迴乃是規則的化身,是天道本身,與唐時有過一局之約,如今唐時終於出了自己這一局!


    詩境三千之局,亦是七情六慾之局。


    九迴相信,此刻的唐時已經因為她方才的言出法隨而消滅,在跟她說話的,不過是七情六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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