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暗自嘆服,想來當年,建這樣的地方,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我問過沈墨山此乃何處,沈墨山嬉皮笑臉地答:“這是我一位長輩的產業,誰讓我沒出息,混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這會客棧旅店可哪也住不起,又不能委屈你,沒法子,隻得先來投奔旁人,白吃白住一段時日再作打算。”


    我心裏狐疑,這別院已然如此雅致,倒得有什麽樣的主人方配得上?這位主人若身份不凡,則無論牽扯到廟堂抑或江湖,對我都不是什麽好事。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拜見此間主人?”我猶豫著問。


    沈墨山眼睛一亮,問:“小黃,你真想拜見?”


    我莫名有些尷尬,吶吶地道:“我隻是不忍見你被掃地出門。”


    沈墨山笑了起來,湊上來摸摸我的頭髮,道:“放心,老傢夥們都出去雲遊,這宅子現下空著也是空著,不住白不住。”


    我嘆息道:“這園子布局巧奪天工,真乃神仙勝景。”


    “你喜歡啊?那多住些日子好了。”他擺擺手,不以為然地道:“你是不曉得,這宅子就是中看不中用,一年下來,開銷銀子不知多了多少,今兒個要修房頂,明兒個要粉刷牆壁,要不就是古畫翻新,要不就是重新置辦燈燭細軟等物,哪一項用度不是從我手中的帳本劃出去?過日子嘛,種那些個不著調的奇花異草幹嘛?瞧瞧,”他手指廊下一盆綽約幽香的蘭草道:“那叫紫蘭草,原不算金貴,卻來自南疆深山,移植京師就顯得貴重,而且還容易死,種這些玩意,真真吃力不討好。”


    我垂下頭,輕聲道:“但香氣悠遠,很好聞。”


    沈墨山笑道:“那容易,迴頭我讓人給你做這種草的香囊,你隨身帶著,想怎麽嗅便怎麽嗅。”他在我身邊坐下,不勝感慨地道:“要叫我說,這地方開兩畝良田,種些瓜果,饑饉不愁,自給自足,多好。”


    如此蓬萊仙境,他竟想種菜,我忍不住莞爾,問:“那可需要養些雞鴨?”


    “甚好,”沈墨山來勁了,坐直身子嘮嘮叨叨道:“還可養豬,池子裏放魚,對了,還養些小鹿小兔給琪兒消遣,後院再備幾匹馬,這小子還能學些騎射功夫……”


    我聽得愣住,這話裏的意思,倒仿佛有長長的幾十年,要一起過一般。


    但我卻比他明白,人生到底是朝不保夕多點。


    我默然不語,卻聽忽而傳來一聲洪亮笑聲:“小山,你又胡扯什麽?真有這膽子,當著主子們的麵說去,背地裏嘀咕算什麽男人?”


    說話間,一個臉色紅潤,身材魁梧的老者大踏步過來,沈墨山笑著站起,態度間竟然多了幾分恭敬,迎上前去道:“鄔大叔,您說您都幾十歲了,怎的也不耳背眼花些,跟耳報神似的,偶爾也讓做小輩的放肆點嘛。”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打小放肆得還少了?”


    我忙掙紮著從躺椅上下來,那老者卻伸手止住我,微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易公子,果然相貌非凡,別說,才剛隔遠了這麽一瞧,還真有點敝處主人年輕時的風采。”


    我心裏狐疑,抬頭望向沈墨山,沈墨山嘖嘖出聲,道:“那是,我瞧他第一眼,就覺得象。要不是那位斷不會有後人子嗣流落在外,我還真懷疑幾時他跑出去神不知鬼不覺養了私生子……”


    “放屁!”老者笑罵道:“越大越沒規矩,你這話要傳到那位爺耳朵裏,還要不要有安生日子過了?”


    沈墨山嗬嗬低笑:“真是,我還沒活膩,大叔可別亂嚼舌根。”他微笑著看向我,道:“小黃,這位是別院的總管鄔大叔。”


    我拱手道:“鄔總管有禮了,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嗬嗬,無需客氣,”鄔總管笑道:“易公子身子不好,正可在此好好養幾日。昔日敝處主人也是身子抱恙,餘下各式藥材並養生方子不少,東西都是現成的,要什麽隻管與我說。”


    我欠身道謝,鄔總管又笑嘻嘻地看著沈墨山,道:“臭小子,聽說你把思墨全給了這位小公子了?”


    沈墨山大咧咧地點頭道:“是啊,那玩意兒還挺管用,就是太少了,宅子裏還有沒有?一併給我吧。”


    “一併給你?你口氣不小!知道那味丸藥配齊了有多難?當年為了這個,主人可是親上漠北,南下南疆,好容易才配了這十來丸,你當是花生米啊?還有沒有?”鄔總管一巴掌拍了過去,沈墨山笑嘻嘻側身躲開:“鄔大叔,您迴頭瞧瞧小黃那小臉,好容易有點人氣,還得再接再厲不是?若有藥,您就拿出來,救人一命比收著發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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