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大乾京城定然不平靜,表麵上大乾歌舞升平,


    琴和畫舫上的花魁甚至拍出了一夜萬兩的天價,


    而在暗地裏,已經開始暗流洶湧,四處湧動。


    各式各樣的暗探已經按捺不住,


    在京城中四處穿梭,往來聯絡。


    這些日子,京城中的權貴已經被靖安軍壓得喘不過氣來,


    如今靖安軍走了,他們自然要奔走相告,往來慶賀。


    甚至有人在家中興奮得一夜無眠,


    他們或是工坊幕後的掌控者,又是走私生意的庇護者,


    靖安軍在時讓他們與朝廷作對,他們定然不敢。


    但若靖安軍不在,他們則多了幾分膽氣,想要試探朝廷深淺,


    看看新政要開展到何種程度,看看宮中的態度。


    清晨,陽光灑下大地,


    光明將大乾京城上籠罩的黑暗一點點吞噬,沉寂已久的京城重新複蘇,


    距離開年還有些日子,但力夫以及車夫已經開始上工,


    他們早早離開家中,開始一日的奔波,


    商販走卒亦是如此,在天還未亮時便已經支起了攤位,等待早晨的往來百姓。


    兵部尚書莊兆,在陽光照耀下緩緩睜開眼睛,


    他年過五十,若在普通百姓家中則已是垂垂老朽,


    但在大乾官場,這個年紀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他用手臂撐起身子,輕輕捋了捋淩亂的頭發,又揉了揉眼睛。


    這時一道身影自門前浮現,聲音輕緩,帶著一些蒼老:


    “老爺,您醒啦?”


    “進來...”


    轉轉緩緩開口,而後一位身著體麵的老者推開門緩緩走了進來,


    手中拿著臉盆以及毛巾,上麵還冒著騰騰熱氣。


    老者將其放在一側,而後躬身說道:


    “老爺,靖安軍在昨日醜時離京,人數五千,走的是南城門,


    京營中也同樣傳來消息,靖安軍所在營寨中空空如也,兵器甲胄以及戰馬被盡數帶走,


    在今早天未亮時,五軍都督府下了諸多軍令,命沿途衛所對靖安軍加以補給,


    老奴覺得,此軍令恰好方便,我等掌控靖安軍行蹤。”


    莊兆輕輕點點頭:“兵部調兵的折子下發了嗎?”


    老者沉聲道:“是靖國公親自上書,而後陛下蓋上大印,依次下發。”


    莊兆冷哼一聲,眼眸中閃過寒光,


    自高皇帝以來便定下由兵部調兵五軍都督府統兵的祖製,


    按理說靖安軍出城需要他兵部的調令,


    但壞就壞在,林青還掛著兵部左侍郎的官職,


    若是換作旁人,這官職竟然視若無物,什麽也做不了。


    但他不同,自己給自己下調令,


    有違朝廷章程不說,偏偏陛下以及都察院還坐視不管,讓他這位兵部尚書都略顯難堪。


    出言製止,隻是自討苦吃罷了!


    那老者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件,恭敬遞了過來:


    “老爺,這是昨夜曾掌櫃送來的信件,


    直言兵器在兩日後到達京畿之地外,需要我等自行取用,並且要付銀錢。”


    “哼。”


    莊兆冷哼一聲接過信件臉上露出幾分嘲諷:


    “將自己拋得倒是幹淨,可如此多來路不明的軍械進入京畿之地,


    傻子都知道是誰在幕後操持,此舉掩耳盜鈴罷了,不必理會,到時將銀錢一並給他。”


    “是...”


    莊兆打開信件,將其上信息盡數閱覽,而後吩咐道:


    “那些草原人的動向要時時刻刻掌握,榷場是新政之關鍵,而那唿蘭九敘則是榷場之關鍵,


    蠻國新立,若草原使者莫名其妙死在大乾,老夫倒要看看這蠻國能不能吞得下這口氣。”


    “老爺...那左賢王心思深沉,暗中謀劃許久,


    而榷場對草原利弊不言而喻,老奴倒是覺得,蠻國可能會忍下。”


    “無妨。”莊兆隨意擺了擺手,繼而說道:


    “這隻是表明我等的一個態度罷了,


    一個草原使者死便死了,老夫倒要看看還有誰的腦袋比這還硬。”


    那老者臉上露出一絲遲疑,麵露猶豫,試探著問道:


    “老爺,是不是要將此事告知王首輔,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也好有個幫襯。”


    莊兆眸子銳利如同兩把利劍一般掃了過去:


    “若是什麽事都靠著老師,那老夫這兵部尚書還有何用?


    況且...老師位高權重,一些事情不便出麵,便由我這個學生代勞!”


    說完,莊兆似乎不想再說下去,所以擺了擺手:


    “下去吧,準備一些早食,本官要去衙門。”


    “是!”


    ....


    京兆府內,武彥哲有些頹然地坐在大堂上,


    衣袍淩亂不堪,頭發也隨意披散,臉色漲紅,眼窩深陷,渾身冒著酒氣。


    在其一側有兩壇空空如也的酒水。


    他有些頹然地看著愈發明亮的天空,雙目無神,暗自歎息。


    昨日靖安軍離京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時間得知,


    他第一反應是不相信,新政如今還未徹底落地,邊疆榷場也還未有定論,靖安軍怎麽能離京?


    但當他確認了這個消息後,頓時覺得整個老天爺都在與他作對!!


    他從年前到年後猶豫了這般久,


    好不容易才在最近下定決心,幫助皇黨推行新政一事,順便謀求一番九卿之位。


    但沒想到,在如此關鍵時候,靖安軍居然離京了?


    那這新政如何推行?他上的折子豈不是成為一個笑話?


    不僅是九卿之位離他遠去,開年之後如今的地位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兩說。


    武彥哲不知道自己的折子有沒有助力靖安軍離京的功勞,


    但此刻他心中依然無比後悔,為何要如此早早站隊,


    他明明可以再等等,等到局勢明朗,等到新政徹底落地,


    到那時,他身為京兆府尹同樣可以提出將工坊匯聚之事,


    同樣是大功一件,為何如此急不可耐?


    每每想到這兒,他都會發出一聲重重歎息,心中感慨造化弄人!


    從家中匆匆趕到府邸的邱芝,在正堂見到了武彥哲,心中頓時大驚,連忙衝了過來:


    “大人,這是為何?”


    武彥哲有些頹然地看向邱芝,發出自嘲一笑:


    “本官現在想想幾日前的豪言壯誌,隻覺得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邱芝啊....本官自從坐上了這京兆府尹,日子似乎就一日沒有消停過,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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