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漸將王大可息怒,氣大傷身,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見屋內氣氛有些凝重,左賢王笑著開口。


    “哼。”唿延大托不再說話。


    “在本王看來,重開榷場對草原是一件好事,


    那些乾人賣與我們的東西有多貴,不用本王多說,


    一口粗製鐵鍋便要羊一頭,皮兩張,


    一把精鐵長刀更是要牛羊兩頭,皮十張。”


    說到這,在場之人臉上都露出不滿,還藏著幾分肉痛。


    這些年來雖然他們從乾人那裏購買了許多物資,


    但價格昂貴,讓他們這些王者都覺得心疼。


    左賢王繼續說道:


    “自從各地榷場關閉後,我們隻能與那些權貴做生意,


    他們坐地起價,貪婪至極,本王早就受夠了他們,


    如今林青要重開榷場,本王自然支持,


    乾人雖然狡詐,但與官府做生意,總比與那些權貴做生意要好。”


    “再有,榷場一事事關重大,說不得能引動大乾內亂,互相攻訐,我等何樂而不為?”


    “養虎為患。”烏孫升吉冷冰冰開口:


    “若權貴是豺狼,那林青便是猛虎,等他壯大,頭疼的是我們。”


    唿延大托也覺得此舉不妥,如今拓跋部算是亡了,若靖安軍出擊草原,


    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


    “此舉不妥,哪有資敵的道理。”


    左賢王聽後點點頭,嘴角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視線掃視二人,淡淡說道:


    “那林青對於草原是猛虎,但對於那些乾人亦是如此,


    如今猛虎在敵,不在我,何必擔憂?


    甚至我們可以放出話去,隻要那些乾人不將物資賤賣與我,那王庭便去與林青做生意,


    總之...與林青做不做生意不重要,但榷場重開很重要。


    如今乾境之內,也唯有他有這個膽量底氣。”


    烏孫升吉眼神猛地亮了起來,很快便明悟了左賢王的謀劃,


    好一招驅虎吞狼,坐山觀虎鬥。


    唿延大托也明白了其中關鍵,臉色變得難堪至極:


    “那某的族人便白死了?”


    “林青就在曲州,何時複仇都可,但錯過了今時,再想攻破赤林城,可就是天方夜譚。”


    左賢王的語氣一點點加重,盯著唿延大托:


    “若你想迴去與林青廝殺,本王不攔你,


    至於你部空缺,則由賀蘭部填補,


    他們在老城一線沒占得什麽便宜,若是將此事告知於他,想來賀蘭部會很樂意前來。”


    漸將王唿延大托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眼眸閃動,似是做出了某種抉擇,


    “事成之後,本王拿四成,彌補虧空。”


    左賢王緩緩搖頭:“你我三家各拿一成,另外七成分與乾人。”


    “這不可能,太少了。”右穀蠡王烏孫升吉果斷開口。


    “賢王,你莫非是被乾人誆騙了,我們來攻城,死我們的人,最後才落得一成?這虧本買賣你也做得?”唿延大托毫不留情。


    左賢王沒有立刻迴答,而是從懷中拿出兩份文書遞給侍者,讓其傳閱兩位王者。


    “這次與以往不同,不僅僅是錢財,赤林城中的百姓也歸我等。”


    二人瞳孔驟然收縮,心髒開始撲通撲通直跳,死死地盯著手中文書。


    在草原上什麽最重要,牛、羊、人!


    尤其是乾人奴隸,這對任何一個大部來說,都是比財寶更重要的存在。


    有了乾人,他們便可以開墾荒地,種出更多的糧食,讓部落族人不至於餓死,


    有了乾人,他們便可以紡織布匹,不用再拿羊毛與乾人高價交換,


    有了乾人,他們甚至可以自行鍛造簡易鐵器,改善冶鐵工藝...


    女人可以用來生孩子,孩童可以訓練為戰兵,日後為草原征戰..


    一個乾人在大乾分文不值,賤命一條,


    但在草原上,一個乾人奴隸,動輒數十兩,有價無市。


    在以往的戰事中,雖然往往以草原王庭的戰勝而結束,但雙方皆心照不宣,


    草原人可以利用九邊堅城來死人,但不可大肆掠奪乾人,否則就會招來乾人報複。


    這一點唿延大托深有體會,他坐在原地,眼神不停閃爍,握住座椅扶手的手掌緊緊攥起,


    三年前西虎城一戰是他唿延部所為,當時即便已經攻破了城池,


    但他們搶奪的隻是財寶,乾人隻帶走了數千人,


    這一度讓唿延大托很是後悔,當初要是果決一些,將那裏的數萬人盡數帶走,那唿延部如今就會強盛許多。


    而如今赤林城內....至少有百姓數十萬!


    更重要的是,這幾十萬百姓中有許多是為赤林軍與邊軍做工,身懷技藝,


    這對草原來說,幾乎是一筆破天富貴。


    在場之人都知道,在草原終歸是武力的世界,強大才能擁有一切,


    而讓部落快速強大的辦法便是乾人。


    隻是,這個消息太過震驚,在場的幾位掌權者都有些不相信。


    右穀蠡王烏孫升吉在與老師對視一眼後,悄無聲息地點了點頭,發問:


    “賢王,敢問....乾人可信嗎?”


    唿延大托也看向左賢王,問道:“乾人...居然如此舍得?”


    左賢王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乾人狡詐不可信,但在天下大勢下,乾人可信,


    那些生而富貴的掌權者自以為能掌控大乾,就連朝廷都要受他們擺布,


    但沒想到卻出了個靖安軍,如今又有西軍,


    你我都知道,朝廷掌控的軍隊越多,


    那些權貴越是局促,所以他們迫不及待地要打壓朝廷,一是立威,二是保全己身。


    在此等局勢下,本王認為,乾人是可信的。”


    他的眼神猛地鋒銳起來,身上的書卷氣猛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屬於草原王者的氣概:


    “乾人狡詐又如何?你我三部二十萬戰兵,輔兵數十萬,攻城器械無數,還怕他乾人不成?”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瞞你們,乾人隻想複刻拓跋硯在風浪城所行舊事,


    在先前的方略中,會有人打開北城門,放我等入城,


    而後在城門附近停留,城北的錢財盡數歸於我等。”


    說著,在場三人眼中疑惑更甚,這與左賢王所說的不相同啊。


    但很快他們便聽到左賢王冰冷的聲音傳來:


    “林青可欺拓跋硯,致使拓跋部七萬精銳盡數殞命,那我草原人為何不能欺乾人?


    本王已決定,此戰不惜一切代價,攻占赤林城,讓這大乾北方自斷一臂。”


    “他乾人平滅草原一大部,若是我草原人不複仇,這天下人還以為王庭之人皆怯懦。”


    話音落下,營帳內陷入久久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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