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迴去吧,好好處理好西南之事,不要被外事所影響。”


    王無修的聲音溫潤,眼神睿智而深邃,像是已經掌控了天下大勢。


    莊兆還是有些擔心,但既然老師已經如此說了,他自然會把心放在肚子裏。


    以他對老師的了解,若是真要放棄他,那定然不會與他說如此說。


    “看來...此事雷聲大雨點小。”


    莊兆心中這樣想著,默默站了起來,朝著王無修躬身一拜:


    “老師,弟子告退。”


    王無修笑著點了點頭:“嗯...最近都察院的位子空缺,你也不要什麽歪心思。”


    莊兆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是...弟子告退。”


    等到莊兆的背影消失在牆角,王無修才將視線從他的背影中挪開。


    在他心裏,這個弟子雖然聰慧,但行事過激,而且道行尚淺,


    對於京中的局勢看不透也是應該的。


    自古以來都是屁股決定腦袋,隻有坐上了高位,


    才能有更廣闊的視野,看待問題也更全麵。


    他將視線投向正北方,那裏是皇宮所在,也是吏部所在。


    不知他們對如今京城局勢如何看。


    這時,淡淡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文淵閣的門口。


    見到來人,王無修沒有絲毫意外,隻是笑了笑,指著一旁的椅子道:


    “坐。”


    來人沒有客氣,微微躬身之後便坐了下來,自顧自拿起桌上的茶杯飲茶。


    “首輔大人可看清了?”


    王無修搖了搖頭:“霧裏看花,似真似幻,看不清,摸不透啊,來人的手段很高明。”


    “確實如此,下官思索良久,隻能以此方法,逼其現身。”


    王首輔瞥了他一眼,緩緩搖頭:


    “何至於此?你我從地方走到朝堂,走到這大乾之巔,


    花費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時間?


    一朝放棄,有些可惜啊。”


    “大人說的對,但下官隻有一個女兒,


    說來可笑,自從亡妻走後,不知多少人想要給下官續弦,但某都拒絕了。


    下官身處高位,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枕邊人...除了亡妻,其餘人下官不放心。”


    “嗬嗬嗬嗬,你是癡情之人,自然行癡情之事,你今日前來,想要老夫保你報仇?”


    王無修淡淡說道,眼中充滿和煦,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來人輕輕點頭:“下官的位置會空出來,定然會引得多方搶奪,


    屆時還請首輔大人從中找出真兇,為某報仇。”


    話音落下,王無修沒有說話,隻是秋風微微吹過,讓他緊了緊衣服。


    “值得嗎?你可以用更柔和的辦法,不止於此。


    我為你上一道請辭折子如何?你可以迴老家休養,等待起複。”


    來人搖頭,臉上露出微笑,像是陡然蒼老了幾分:


    “多謝首輔大人,這官做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如今剩某孤身一人在這京城,有些寂寞,不如早些歸去。


    而且,敵在暗我在明,如此行事方才沒有破綻,


    首輔大人,您有猜測的人嗎?”


    王無修的眼神猛地變得深邃,身上的氣息也幽暗晦澀了起來,氣氛也變得凝重。


    但最後,他還是微微一笑,氣氛猛地舒緩:


    “在京中能有如此手段行事的,不過那麽寥寥幾人而已。”


    來人也笑了:“是極,除了那甘遙與蘆妲的異軍突起手段有些粗糙,


    其他的...看不出操控的痕跡。”


    “下官倒是覺得,從這件事情中看到了首輔大人的影子。


    大象無形,順勢而為。”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懷疑是維先所做?是老夫所教?”


    來人點點頭:“在小女死之前,下官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那你為何又改變了看法?”


    “小女死得太過粗糙,太過明顯,而且不合乎情理,


    下官懷疑,是有其他勢力插手進來了。”


    王無修聽到這話,微微一笑,向上挪了挪身體,坦然說道:


    “剛剛我與維先說他太過聰明,總是將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


    你也是如此,


    那甘遙爆起殺人,在老夫看來,可能是自發而為。


    具體原因,老夫不知,身為戲子無法掌控自身,心裏壓抑也是難免的。


    就如那殺死拓跋存的教坊司舞女,也是自發而為,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出什麽。”


    來人牽強一笑,認為王無修是在勸自己放棄,便出聲說道:


    “大人說笑了,還請首輔大人為下官找出真兇。”


    “好,你安心去吧。”


    來人聽後重重點頭,來到王無修身前重重一拜。


    “下官告退。”


    “嗯,前方路途遙遠,慢行。”


    迎著秋風而行的王岩頓下腳步,


    他陡然發現,地上早已金黃一片,不知何時,皇城也有如此景色。


    他的神情慢慢變得堅定,緩步離開了文淵閣。


    靠躺在搖椅上的王無修重重歎了口氣,感受著秋風,有些感慨的說道:


    “人活一世,一為自身利益,二為妻兒老小,三為家族延續,事事不由己啊。”


    ....


    當日下午,禦史大夫柳文晏上疏一封,


    直言左都禦史王岩徇私枉法,肆意攻訐朝堂大臣,理應革職查辦!


    禮部尚書澹台長和彈劾都察院僉都禦史廖伯升徇私枉法,私開大刑,濫用職權五樁大罪。


    兵部左侍郎上疏彈劾左都禦史王岩與蠻族勾結,妄圖破壞北方戰場之大捷,蓄意謀反。


    彈劾奏疏如春雨一般朝著皇宮落下,其上的言辭也一封比一封激烈。


    甚至有世家大族諫言,左都禦史破壞國策,應將其滿門抄斬。


    京城內的風越刮越大,以至於夜晚的京城都清涼了少許,


    不少權貴家族的少爺公子都被禁足,以免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


    但王岩依舊不管不顧,依靠手中的證據,肆意抓人。


    單單是今日下午,下都察院大獄的官員就高達四十一人。


    甚至出現了整個衙門都進大獄的滑稽事。


    這也讓朝堂中真正的話事人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內閣的幾閣臣紛紛上疏,請求陛下將王岩撤職查辦。


    吏部尚書宮慎之沉默許久,也給陛下遞了一封折子,


    詳細闡明了如今大乾風雨飄搖,朝堂需要穩定。


    內閣首輔王無修也同樣如此。


    一時間,都察院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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