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格外凝重,納蘭元哲身為勳貴子弟。


    從小不愁吃喝,也是在進入赤林軍中後,才能見到人間疾苦。


    要是一直在京城,可能他還會以為大乾如今處在盛世。


    他看向崔枕,麵露擔憂,問道:


    “大人,那該如何避免此事發生。”


    納蘭元哲已經知道了自己後續的路,要麽是進入朝堂,成為靖安伯的代言人,或者幫助靖安伯治理封地。


    要麽是從商,幫助靖安伯打理一眾繳獲的物資。


    不管是哪一條路,都需要對大乾的商業以及官府的運轉有明確的認識。


    崔枕麵色陰沉,想了想說道:


    “暫時還沒有辦法....如今各地利益糾葛無比複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牽一發而動全身。


    就算是朝堂諸公,都無從下手。


    除非....再出一位太祖一般的皇帝,使用強力手腕,強行扭轉頹勢。”


    此話一出,納蘭元哲無奈的搖了搖頭,如今的大乾能保證國家存續已經殊為不易。


    又如何能再出一位太祖皇帝。


    納蘭元哲搖了搖頭,將腦海裏的陰鬱甩了出去,看向崔枕,問道:


    “大人,您打算如何與那些糧商購買糧食?”


    “明日就是‘時估’開始的日子,等詳細的價格出來後,再做考慮。”


    ‘時估’乃是如今大乾官府對於糧食的一種掌控。


    在大乾,秋收之前官府都要向百姓以及糧商們將餘糧收上來。


    收購的價格就是通過‘時估’來確定。


    由掌管糧食的參政帶領一些大的糧商共同商議得出,


    一旦定下,秋收之後的糧食價格也有一個參考。


    但其中貓膩自然不必多說,作為知府的崔枕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一些大的糧商會在‘時估’之前大肆收購糧食,放在倉庫裏不對外發賣。


    一是可以初步抬高糧價,二是等到府衙完不成秋收之前的糧食任務時,


    再高價賣給府衙,其中一些糧商自然是大賺特賺。


    至於朝廷...則是無意間虧損了一大筆錢。


    但,其中難免官商勾結,比如虛定高價。


    比如即使糧食比往日要貴上五成,府衙也不管不顧,繼續收購。


    對於一些大乾官員來說,府衙的銀子是朝廷的,但商人的銀子卻是自己的。


    若真有官商勾結,府衙多付出的銀錢,自然會流到該拿的人手裏。


    而明日,就要開始‘時估’,這也是北鄉城如今買不到糧食的原因。


    想到這,崔枕默默歎了口氣,時估結束後的糧價,定然要比現在的糧價要貴上許多。


    至少兩成!


    因為他現在就加價兩成!


    但在這之前,他還要拜訪一些昔日的老友,請其從中斡旋。


    ...


    翌日,風浪城府衙。


    今日的府衙格外熱鬧,大門口處停了一些豪華奢靡的馬車。


    雖然外表看起來與普通馬車一般無二,但其內卻別有洞天。


    其中,最為矚目的是一輛驢車,上麵坐著一位身穿青袍的老者,還有一位黑衣青年。


    二人神情淡然,絲毫沒有因為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而局促。


    一些大腹便便的商人在下了馬車後,微微一愣。


    此人他們認識!


    但此人不應該是犯官嗎,怎麽如今還在這裏!


    “是他,崔枕?他怎麽在這?”


    有一些消息靈通的商賈自然知道一些內幕,壓低聲音說道:


    “北鄉城的幾位糧商都被那位靖安伯抄了家,如今那些生意都被崔枕管轄。”


    “他不是犯官嗎?怎麽沒有押解京城?”


    “聽說是被靖安伯保下來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此話一出,自然能品出其中味道。


    “劉兄,你是說抄家之事,這崔枕也參與了?”


    “不知,但某隻能告訴你,他如今來這裏是替北鄉城買糧食的。”


    不少人發出了冷笑,“身為一地知府,先前嫌棄我們一身銅臭味,現如今不也混到了我們當中?哈哈哈哈,有趣啊。”


    不少人都笑了,人走茶涼,落井下石!


    可不單單是在官場之上,在商場上也是如此。


    之前他是一地知府,見了麵縱使百般討厭,這些商賈也要笑臉相迎。


    如今,卻不必。


    一人眼神閃爍,坐在馬車裏沒有下去,隻是冷聲說道:


    “讓他們離遠點,驢車也敢擋路?也不看看這是哪裏!”


    此話根本沒有避諱的意思,讓在場的一眾商賈都眼神閃爍。


    準備看一場好戲。


    崔枕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葫蘆裏的酒,沒有迴答的意思。


    那名駕著馬車的小廝卻怪叫一聲:


    “哎~我說你這個老頭,怎麽如此不識抬舉,駕著你的驢車趕緊滾!”


    “此地為大乾風浪城府衙,何時輪得到一介商賈在此指手畫腳!”


    崔枕淡淡一笑,繼續說道:


    “太祖皇帝曾下令,商賈隻能穿絹、布,不得穿絲綢、紗,馬車裏坐著是哪位大人啊,連小廝都能身穿絲綢。


    實在是羨煞催某人啊,不知這位大人家裏還招門房嗎?你看老夫如何?”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太祖時期,人分五等,武士農工商,商人處在最底下的位置。


    不能穿絲綢,不能乘坐奢靡馬車,家中的仆役不能超過規定的人數。


    可如今三百年過去了,五等人儼然已經重新排列順序。


    變為了士商武農工,當初一些限製商人的規矩,也被選擇性地遺忘。


    但這,並非不存在!


    正如此時,一眾商賈齊齊麵露難堪。


    違背祖製,輕則罰沒家產,重則流放!


    一時間,府衙門口變得寂靜無聲,崔枕打量了一下四周,發出了一聲冷哼,


    “商賈之家,上不得台麵,莫要放肆。”


    “納蘭千戶,看看馬車中是誰,老夫要去報官!”


    “千戶?”


    “納蘭?”


    一刹那,一眾商人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詞!


    不管是哪一個,他們都惹不起!


    先前出聲的那名商賈此刻坐在馬車裏,急急忙忙地脫衣服!


    可他如今連內襯貼身衣物都是上好的絲綢所製,帶的衣服也是一樣。


    一時間,此人眼中閃過了慌亂,額頭出現了一絲冷汗。


    “啊呃啊呃。”


    這時,一聲毛驢的聲音響了起來,遠遠地駛過來了一架驢車。


    上麵坐著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身穿布衣。


    “崔大人啊,好久不見,老夫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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