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這也是你們有緣無分,不必介懷,若是有機會,我會幫你們留意的,必要給你們找一戶好婆家,你的眼光還要放低些才好,以李家的門第,將來把你放出去當小戶人家的當家娘子也是綽綽有餘的。”


    阿夏低聲道:“婢子如今隻想伺候太太左右。”


    張氏知道她肯定不可能那麽快就開懷,也就不再多勸,讓她自己慢慢去想通。


    但今晚與唐泛的一番對話,卻令張氏自己心情不快起來。


    用過晚飯,張氏督促勉力兒子好生讀書,便讓他迴自己的小院去,阿春等人見她悶悶不樂,便問道:“太太因何事不開懷,可是與唐大人過來有關?”


    張氏點點頭,又搖搖頭,嘆息道:“這世間有男人喜歡左擁右抱,自然也就有男人坐懷不亂,像唐大人這樣的男子,倒是少見!”


    阿夏忍不住嘀咕道:“他恐怕是嫌棄婢子出身低罷!”


    張氏笑道:“我看唐大人不似那樣的人,恐怕是真心意不在此,聽說前幾年他與國子監祭酒家的千金訂了親,隻是還沒等成親,女方就急病歿了,說不定他心中還念著那位姑娘,你也不需要因噎廢食。”


    阿春比阿夏長幾歲,卻知道主母方才的嘆息和惆悵,隻怕是正好想到自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張氏道:“想我當初嫁入李家的時候,那人也曾對我說此生有髮妻足矣,如今卻連在外頭也有了人……”


    她又搖搖頭:“這也怪我不能生養,能怪得誰去?”


    原來這張氏嫁入李家數十載,卻未能幫李家誕下一兒半女,久而久之,顏色老去,李漫自然要找別的女人來生養,連帶如今養在家中,名義上是張氏兒子的李沖,其實也不是張氏的親生兒子,而是李漫的一名側室所生。


    也難怪張氏會觸景生情,發此感嘆。


    阿春連忙好一通勸,阿夏也暫且放下自己的心事,與阿春一起勸慰主母,勸了好一會兒,才將張氏勸去歇下了。


    自從那天婉拒了張氏的好意之後,唐泛再看見阿夏,能避著走盡量就避著走,阿夏似乎也有這個想法,來唐家送點心的人也換成阿冬。


    阿冬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稚氣未脫的臉蛋圓滾滾的,很是喜氣,說話很有意思,唐泛跟她多聊幾句也是樂意的,畢竟他又不是情聖,實在沒有興趣跟一個暗戀自己的人周旋。


    送了幾迴點心之後,阿冬跟唐泛混得很熟了,她也是個吃貨,經常送一籃子點心過來,唐泛拿出來分享,她也不客氣,三下兩下,吭哧吭哧就吃掉大半。


    但今日唐泛迴來,就瞧見阿冬小姑娘托腮坐在自家院子門口,盯著自己身前的點心,卻沒有平時那副饞樣,顯得愁眉苦臉。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卷開始啦,唐大人桃花運很旺的啊,咱不是綁死在一棵樹上的,欲購從速!


    瞧,上次才說到女人的地位問題,張氏就是那種很典型的忍氣吞聲的女人了。


    我一直不贊成大家將古代三妻四妾看作常態,上迴說過了,那反而是妖魔化古代。


    其實就是現代,這種女人何曾又少?


    大家數數看,自己周圍有沒有婚姻不幸福,或者丈夫出軌卻不願意離婚的例子?


    時至今日,依舊如此,有時候女人的阻力不是來自男人,反而是來自女人,這才真正可悲。


    最典型的例子,有些婆婆自己年輕時受盡白眼,結果等自己當了婆婆,又去處處為難兒媳婦,惡性循環。


    所以啊,女人還是要自強自立,才不會受製於人。


    第 20 章


    唐泛走了過去:“阿冬,你怎麽了,進來說話罷。”


    阿冬一張小臉全部皺了起來:“唐大人,這是太太讓我送來的荸薺糕和豆腐卷。”


    荸薺糕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四方形,半透明的糕點裏頭嵌著一粒粒荸薺。


    豆腐卷則是薄薄的雞蛋皮裏頭包著蒸熟的糯米香菇和豆腐丁,再用豬油煎過一遍,外邊焦黃,裏麵軟糯噴香,令人看著十分有食慾。


    唐泛看了一眼,籃子裝得滿滿的,不由調侃道:“今日你怎麽不偷吃了?”


    阿冬唉聲嘆氣,大義凜然地表示自己也不是隻會偷吃的:“再過兩日我恐怕就沒法過來給您送點心了。”


    其實唐大人雖然是個吃貨,但他生性隨遇而安,並不會對生活質量太過苛求,有則最好,無也沒所謂,所以聽了阿冬的話,他隻笑道:“怎麽,你犯了錯,要被禁足了?”


    阿冬搖頭:“不是,不是,聽說是老爺要帶著他在外麵新納的小妾迴來,太太很不高興,而且阿春姐姐說,到時候老爺迴來,家裏就不是太太做主了,我們要出來也不是很方便。”


    唐泛很奇怪:“就算你家老爺迴來,她不也還是一家主母嗎,怎會連送點心這種小事都沒法做主?”


    阿冬托著下巴:“我也是聽阿春姐姐說的,她讓我不要隨便往外說,您聽了之後也不能告訴別人喔!”


    唐泛拈起一塊荸薺糕放入口中,心說李家廚子果然水平一流,一麵逗她:“那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我怕我會忍不住說出去的。”


    古人早熟,小姑娘正處於八卦活躍年齡,巴不得有一個人一起分享,怎麽可能會不說,見唐泛拒絕,她將小臉皺得緊緊的:“那,那您不要跟我認識的人說,別人就不會知道是我說的了!”


    唐泛撲哧一笑:“好罷好罷,你要說就快說。”


    阿冬道:“我聽阿春姐姐說,太太嫁到李家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所出,就連麟少爺也是老爺的妾室生的,因為這件事,老爺還總威脅說要休了太太,隻是因為太太娘家有遠親當官,所以老爺一直有顧忌,這次老爺要帶迴來的小妾,聽說已經有身孕了,所以太太這段時間都很不開心,連我們做事都要低調幾分,阿春姐姐讓我今天之後就先不要過來送東西了,免得被老爺碰見,生了誤會,到時候也衝撞了您。”


    唐泛訝異:“就算如此,但你家主母在李家當家這麽多年,你家老爺遠行經商,她又為李家操持家務,你家老爺怎麽可能對待她如同婢僕一般打發,想休就休?”


    而且就他見到的李家太太,也不像那種沒有主見,任人欺淩的人。


    阿冬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聞言有點茫然,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阿春姐姐說,很久以前太太娘家那邊出了點事,需要一大筆錢,別人都幫不了忙,隻有我們家老爺將積蓄拿了出來幫助太太娘家,後來因為這件事,家裏變得很窮,老爺沒法繼續讀書當官,所以太太心裏一直覺得虧欠了老爺。”


    照理說,下人是不能嚼主人家的舌根,還將這種內宅私事到處去說,不過一來阿冬還小,又把唐泛當成自己人,二來最近她也是因為覺得李家的氣氛很壓抑,才禁不住向唐泛偷偷吐槽。


    唐泛恍然,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之前他看那李漫又是納妾又是打算休妻的,難免會想起鄭誠和鄭孫氏的事情來,但現在看來,李漫當年能夠為了幫妻子娘家而散盡家財,也算十分仗義的了。


    有前因必有後果,假如阿冬說的是真的,同為男人,唐泛不難理解李漫的心理:科舉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比命還重要,當年夫妻情深的時候,他能夠為了妻子娘家而拿出大筆家財,結果因為生計問題不得不放棄讀書,改行經商,但隨著時間的轉移,夫妻感情慢慢變淡,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當年沒有繼續讀書參加科舉的決定是多麽錯誤,商人再有錢,畢竟社會地位還是不如讀書人那麽清高,所以李漫心裏後悔,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一味付出,不求迴報。


    不過說到底,這些都是李家的家事,跟唐泛沒什麽關係,唐大人也就是聽一耳朵八卦,順便腦補一下李漫的心路歷程,對阿冬這種小姑娘,他當然也不會發表什麽議論,反而道:“阿冬,你對我說說也就罷了,不可到外頭去亂說,不然被你家老爺太太發現了,可有你的苦頭吃了。”


    阿冬點頭如小雞啄米:“除了您,我誰也不說!”


    唐泛又拿了一塊荸薺糕放入嘴裏,點點頭:“這就對了。”


    他素來沒什麽架子,就連阿冬這種小姑娘相處幾天之後,私底下也能如此隨意了。


    阿冬這才意識到他嘴巴一直沒停過,把籃子拽過來一看,傻眼了。


    裏麵的荸薺糕竟然都被掃光了!


    可是她明明看著唐大人吃東西的速度很慢啊!


    注意到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樣,唐大人斯斯文文地笑了一下:“今兒個從衙門迴來晚,晚飯還沒來得及吃。”


    阿冬很小大人地教訓他道:“大人,您這樣不行的,糕點畢竟不能填飽肚子當正食,您應該吃點粥啊飯啊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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