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冷冷道:“唐大人一看就是不解風情之人,女人親手繡的香囊,要麽是送給心上人的,要麽就是留給自己最親近的親人,怎麽會說扔就扔呢?”


    唐泛想起阿夏那個被自己拒絕了的荷包,摸了摸鼻子:“這麽說,清姿姑娘承認自己是兇手了?”


    清姿:“不錯,確實是我將鄭誠迷昏了之後又敲打他的百會穴,如此一月左右,人就會死得不留痕跡,早知道還有別人想要鄭誠死,我也用不著動手了。”


    唐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清姿:“這有什麽為什麽,唐大人不是抓到兇手就可以去邀功了嗎,難道還要尋根問底?鄭誠這人可恨得很,還總喜歡在床上玩些新花樣,我早被他折磨得受不了,既能從他身上坑點錢,又能讓他徹底消失,何樂而不為?”


    她的眼睛一轉,看向老鴇,恨聲道:“這個毒婆娘從小到大不知道坑害了我多少,我本想在離開之前把她也弄死,沒想到卻被你們壞了好事!”


    老鴇早被她的自白嚇呆了,見她望住自己,不由往唐泛身後躲去。


    結果才堪堪抓住唐泛的衣袖,旁邊的隋州衣袖一振,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推開,往後撞翻了一張椅子又跌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隋州自然沒興趣聽她繼續說下去,冷冷道:“帶走,迴去再審。”


    左右隨即上前,將她押了下去。


    隋州對充斥鼻間的濃鬱脂粉味表達了充分的厭惡,但仍是親自跟唐泛到清姿的屋子裏搜了一圈,將一些可疑的東西拿上,二人這才離開歡意樓。


    唐泛嘆道:“一開始發現蕙娘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就已經算是找到真兇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有兩撥人不約而同想要鄭誠死,他真是不死都不行了!”


    隋州:“那女人除了讓婢女出去購置宅子之外,還和誰有往來?”


    唐泛搖搖頭:“沒有了,她……不對!”


    他倏然頓住腳步。


    隋州也停下來,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唐泛顧不上和他多說:“得快點把清姿追迴來,我們剛才漏了一個問題!”


    隋州也不多問,直接提縱身形往前掠去,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等唐泛氣喘籲籲趕到順天府大牢時,就看見清姿躺在地上,已經斷了氣,隋州則站在旁邊,盤問那幾個衙役。


    衙役們說,他們將清姿押走的時候,因為她很配合,又見她一個弱質女子,也就沒有搜身,誰知道就在此時,她忽然從身上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直接就往自己胸口捅,轉眼就不行了。


    唐泛抱著一絲希望蹲下身去按清姿的脈搏,卻發現已經迴天乏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嗎,歡意樓在文章一開頭就出現過了,所以我說所有人都是露過麵的,當然她並不是幕後兇手,隻是直接兇手,所以就沒有在一開始點出名字,否則以你們的聰明機智,根本就沒有懸念了。


    第 15 章


    麵對清姿的屍體,唐泛不由得苦笑,對隋州道:“我們太大意了!”


    隋州皺著眉頭:“她在代人受過,隱瞞真兇。”


    唐泛點點頭:“方才她承認得太痛快了,我就覺得有蹊蹺,本想將她帶迴來之後再細細審問,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決絕,轉眼就自殺了!”


    隋州:“你方才想到什麽?”


    唐泛:“東廠!就算是清姿自己起意想要殺死鄭誠,且不說她如何從鄭誠身上弄來的錢財,還有她如何熟諳穴道之事,隻說她一介青樓女子,為何能夠使得東廠插手,從你們北鎮撫司手裏搶走屍體,這就大有可疑了!”


    隋州點點頭,很明顯他剛剛也想到了這一點。


    兩人在許多思路上同步,這使得他們在查案時難得多了一份有別於他人的默契。


    隋州道:“東廠那邊我去查。”


    唐泛會意:“清姿這邊我也會繼續查的。”


    隋州微微頷首,也不多話,隨即就離開了。


    唐泛看著躺在地上的清姿,此時的她美貌依舊,卻沒了當花魁時艷冠群芳的氣質,胸口深深插著一柄匕首,血已經慢慢地凝固了,身體也開始僵硬。


    人死如燈滅,一腳踏入陰陽河,就什麽都沒有了,錢財再多,貌美無雙,也是枉然。


    清姿會自殺,分明是怕進了大牢之後被審問出什麽,再扯出背後的真兇,但千古艱難惟一死,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如此決絕的舉動,說明肯定有什麽人或事,促使清姿一定要為真兇掩護。


    但她一死,唐泛他們真的就斷了線索,追查不下去了嗎?


    顯然不是。


    清姿再有魄力,終究隻是一個青樓女子,眼力有限,也不可能想得太長遠,隻以為自己一死了之,就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唐泛開始從別的角度來揣測。


    她在外麵購置宅子,又要贖身出去,不是為了自己,就是為了別人,如果是為了自己,那她就不可能自殺,因為貪生怕死的人,隻要有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就不會放過,那麽她就肯定是為了別人。


    正因為知道自己已經被查出來,無論如何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與其挨不住受刑吐露實情,還不如幹脆自殺,這樣才可以保住背後的人。


    背後的人……


    唐泛站起來:“老王。”


    老王:“唐大人?”


    唐泛:“你之前說過清姿讓她身邊一個婢女幫自己購置宅子,現在那婢女在何處?”


    老王:“大人,那婢女今日不在歡意樓,想必是被支開了,不過我們跟蹤了她多日,知道清姿姑娘把宅子買在何處,我還讓老高在那宅子外頭守著呢!”


    唐泛點頭讚賞:“現在你去那裏盯著,把老高換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他,還有,這位清姿姑娘的屍體,讓人過來好生收殮下葬了。”


    老王應是,匆匆離去。


    老高很快就過來了,他將這些日子自己跟蹤盯梢的成果一一向唐泛匯報:“大人,那宅子是在外城城東孝壁街那一處,我向附近的人打聽了,那裏的宅子都不貴,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那個宅子自從被買下之後,就沒有人入住過。”


    唐泛:“可有人進出?”


    老高:“除了那個婢女僱人進去裏裏外外地收拾打掃之外,也沒有看見有人進去過。”


    唐泛沉吟片刻:“這樣罷,你跟我走一趟,我要親自去看看。”


    老高忙道:“大人,那裏既髒又亂,怕是要玷汙了您這樣的貴人啊!”


    唐泛失笑:“我怎麽就算是貴人了,有些事情讓你問也問不清楚,還得我去了才能了解情況。”


    老高眼見攔不住,隻好跟在他後麵一併出去。


    等到了地頭,唐泛才知道老高為啥會這麽說。


    所謂的城南孝壁街,其實就是貧民區。


    因為靠近城郊亂葬崗的緣故,稍微有條件的人,肯定都不樂意住在這裏,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三教九流的匯聚之所,不遠處還立著一座破落的道觀,近處汙水橫流,蠅蟲亂飛,許多人的穿著都是縫縫補補,相比內城各大官署林立的體麵,這裏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相比之下,幹幹淨淨,白皙俊雅,又沒有穿官服的唐泛站在這裏就如同另類,瞬間吸引了許許多多不同的眼光,其中不乏夾帶惡意者。


    不過老高穿著衙役的服飾挎刀跟在他身後,倒也無人敢亂來。


    兩人來到一座陳舊的宅子麵前。


    “大人,這就是清姿讓人買下的宅子。”


    唐泛身處這樣的環境裏,就知道清姿買下這座宅子,絕對不可能是為了自己住進去,她連五千兩贖身的銀子都能拿得出來,怎麽會屈就在這裏,再說以她的姿色,真要住在這裏,隻怕還不如在歡意樓來得安全。


    宅子上了鎖,但老高身手靈活,自有一套方法,三下兩下便將鎖打開。


    唐泛推門而入,雖然這裏頭已經被重新裝潢打理了一遍,但依然可以聞出一股陳朽的味道,看上去曾經塵封過許多年。


    老高跟在唐泛後麵,心裏有點涼涼的:“大人,這宅子陰森森的,怕是沒有人住啊!”


    唐泛打趣:“你老高不是還曾經跑到郊外亂葬崗去過夜麽,怎麽這就害怕了?”


    老高嘿嘿地笑:“瞧您說的,這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那會兒不懂事呢,還在人家墳頭上撒尿,現在再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了!”


    院子裏空蕩蕩的很蕭條,幾棵老樹無精打采,要死不活地枯立著,井邊放著個木桶,不過看上去就跟這個院子一樣破舊,底下還漏水,繩子也都腐朽了。


    唐泛舉步往裏麵走,一推開主屋的門,卻好是愣了一下。


    這間不大的主屋裏,沒有安置任何椅子與茶幾,隻有正中一張條案,上麵擺著一些鮮果,後麵則是整整齊齊四個牌位,正中兩個牌位墊高了,稍低一些還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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