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更何況陳鑾已經不算地頭蛇,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地頭龍了!


    唐泛起身:“沒有就最好了,小命是你的,你自己若不珍惜,別人也沒辦法。”


    胡文藻終於害怕起來:“潤青兄且慢!”


    唐泛停住腳步。


    胡文藻頹喪道:“你說得對,開弓沒有迴頭箭,如今我將一切告知於你,多少也算是個人證,陳鑾那邊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怕我隨時會遭遇不測,你能不能找個高手過來保護我?”


    唐泛戲謔反問:“怎麽,終於決定跟我合作了?不怕我鬥不過陳鑾了?”


    胡文藻苦笑:“他們都將我賣了,我要是還對他們抱著希望,豈非蠢到無藥可救?”


    唐泛見他說的是真心話,便頷首道:“那行,你等著罷,迴去我便找人過來。”


    胡文藻竟然嚇得直接拉住他的衣服不讓走:“你走了我怎麽辦,要是你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就來殺我滅口,那如何是好?”


    唐泛啼笑皆非,現在才知道害怕,真不知道早幹嘛去了!


    “你不讓我走,我怎麽找人來保護你?再說陳鑾反應再快,他人也還在吳江縣,不可能立馬就能得知消息的!”


    胡文藻說什麽也不肯讓他走:“那要不我跟你一起離開,你到哪,我就到哪!”


    唐泛斥道:“那隻會更加打草驚蛇,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死,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唐潤青說出的話,還從未沒有兌現過!你好歹也是堂堂四品知府,何故作此婦人之態,成何體統!”


    胡文藻被一個比自己年輕,品級也與自己一樣的官員訓得灰頭土臉還不敢還嘴,隻得訕訕鬆開他的衣服。


    他現在這副委屈的小媳婦模樣,簡直跟之前天壤之別。


    唐泛沒有辦法,隻得好生安撫了他幾句,然後才帶著陸靈溪離開。


    陸靈溪放在站在門外也聽了一丁半點,便問:“唐大哥,方才你為何不將我留下來保護他,有我在,包管沒人敢打他的主意。”


    唐泛搖搖頭:“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胡文藻知道的事情不多,陳鑾滅不滅口,其實區別不大,所以他不太可能會做這種事,不過為了安他的心,迴頭我會另外請人去保護他的,至於你就算了,殺雞焉用牛刀!”


    陸靈溪被這話說得心裏甜滋滋的,臉上也不由得帶出笑容來。


    卻見前方一陣喧譁,青天白日,竟有幾個紈絝子弟在當街調戲少女。


    陸靈溪仔細端詳,咦了一聲:“那不是在揚州城外落水的那個女子麽?”


    當日在夜裏看不明晰,如今白天一看,那少女的美貌更是耀眼奪目,簡直稱得上傾城絕艷了,加上她身邊隻帶了一名丫鬟,又沒有戴上紗帽,也難怪會招來登徒子。


    陸靈溪身負保護唐泛之責,本來就不想多管閑事,此時看見已經有人上前打抱不平,就想帶著唐泛繞路走。


    沒想到唐泛卻道:“去救下她。”


    陸靈溪一愣:“啊?”


    唐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的俠義之心呢?”


    陸靈溪:“可是已經有人相助了呀,那幾個登徒子也不是很難對付,再說官府的人很快就來了……”


    唐泛道:“女子的名節重於泰山,便是稍稍再晚一些得救都會受損,更何況我們先前已經救過她一迴了,相逢即是有緣,你去幫她一把罷。”


    陸靈溪有點不樂意,又無法反駁唐泛的話,隻得上前將那幾個登徒子打跑。


    美貌少女顯然也認得他和唐泛,不僅感激地向陸靈溪連連道謝,還親自過來跟唐泛道謝。


    “多謝二位恩公相救,先前恩公不讓奴家上船致謝,沒想到今日又遇上了,兩番搭救之恩,實在是無以迴報。”少女盈盈拜謝道。


    唐泛道:“你出門怎麽也不多帶幾個人,不是每次都能僥倖逃過的。”


    少女黯然道:“奴家家中父母雙亡,家道中落,原本是準備到蘇州投親的,沒想到去年鬧了一場饑荒,親戚家已經家破人亡,連人都找不著了,奴家隻好先找了個地方安頓下來,又因為囊中羞澀,養不起更多的家僕,不得不遣散幾人,如今就隻剩下身邊這一名丫鬟了。”


    唐泛很是同情:“屋漏偏逢連夜雨,你這境遇,也的確令人唏噓!”


    少女淚盈於睫,忍了又忍,還是沒有落下,而是扭過頭,似乎不想讓唐泛看見自己的窘迫。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般楚楚之態,反倒更加惹人愛憐,更加能夠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唐泛再君子,總歸也是在男人的範疇內。


    “敢問姑娘高姓?”唐泛問道。


    少女行了一禮:“奴家姓肖,單名一個嫵字。”


    果然清新嫵麗,媚質天成,這柔弱纖纖的女子,本該被人珍而重之地藏在金屋裏寵愛,而不該出來經受風吹雨打。


    唐泛道:“肖姑娘如今可找到住所了?”


    肖嫵咬了咬唇,搖搖頭:“此地租金太貴,奴家如今,如今已……”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沒有說下去。


    唐泛自然也不會去揭穿人家的窘迫,反是體貼道:“若肖姑娘不棄,可暫住官驛中,再慢慢另尋住處。”


    肖嫵抬起頭,呆呆地瞅著唐泛,眼中流露出感激而又矛盾的神色,顯然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平白接受別人的幫助,可目前的處境的確難堪,所以才左右為難。


    唐泛也沒有催促,之前還匆匆往官驛趕的他,現在反倒耐心地等待起對方的迴答。


    陸靈溪不由道:“唐大哥,讓她官驛隻怕不方便罷?”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肖嫵聽見。


    後者難堪得漲紅了臉,立時朝唐泛二人斂衽禮,轉身便要走人。


    情急之下,唐泛竟然伸手抓住對方的衣角:“肖姑娘且慢,我這小兄弟年紀輕,說話不細想,其實他不是針對你,隻是因為官驛裏現在還住著其他人,就是那天與我同船的另外兩個,你也見過的,我兄弟怕唐突了你罷了,他沒有惡意,你莫要多想!”


    肖嫵低著頭想扯迴自己的衣角,沒奈何唐泛抓得死緊,她的臉色慢慢地紅了起來,與之前那種難堪的紅卻不大一樣。


    “我,我沒多想,隻是不希望給你們添麻煩……”


    唐泛笑眯眯:“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既然二度相逢,便是有緣,對你來說是幫了大忙,但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還請不要拒絕。”


    什麽舉手之勞,明明是被美色所惑!陸靈溪在心底嘀咕道,肖嫵再美的容貌,此時在他眼裏也成了禍水。


    但唐泛執意留人,他也不能再出口阻攔,否則就是在削唐泛的麵子了。


    肖嫵見唐泛真心相留,加上自己的確已經走投無路了,便終於接受唐泛的建議,鄭重行禮道:“那奴家就叨擾大人幾日了,此大恩德,感激涕零,不知如何說才好。”


    唐泛笑道:“那就什麽都不必說了。”


    這個小插曲耽誤了一些時間,等唐泛他們迴到城中官驛時,時辰已近晌午。


    錢三兒正等在大門口左顧右盼,滿臉憤怒外加憂心忡忡,一見唐泛迴來,立馬就上前告狀:“大人,您可算是迴來了!曾培和吳宗那兩個龜孫子……”


    唐泛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錢三兒也是機靈,隨即意識到說話場合不對,立刻住了嘴。


    唐泛對陸靈溪道:“益青,你帶著肖姑娘她們先去安頓。”


    肖嫵並未多問,隻是再三向唐泛道謝,這才隨著陸靈溪離去,饒是如此,一路行來,她那驚人的美貌也早就引來不少注目,連錢三兒都失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瞅著肖嫵的背影結結巴巴道:“大,大人,這位姑娘與您認識啊?”


    唐泛搭救肖嫵那夜,錢三兒進城買東西了,沒有在場,此時正是頭一迴看見肖嫵的真容,自然驚呆了。


    伴隨著肖嫵的腳步,許多灼熱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不過官驛終究是官驛,縱然這女子傾城傾國,人身安全還是可以得到保證的,隻不過唐泛他們有朝一日若是迴京,以肖嫵這樣一名弱質女子,必然惹來許多覬覦,容貌往往是禍非福。


    唐泛將錢三兒的腦袋扳過來:“跟我進屋!”


    錢三兒這才如夢初醒,那頭唐泛已經大步走向自己的小院,快得差點讓人追不上,完全不像是奔波了一天一夜的人。


    迴到屋裏,唐泛沒顧得上洗把臉,當即就問:“發生了什麽事?”


    錢三兒怒道:“就在您出去的這段時間裏,蘇州商會派人送禮過來,我怎麽也不肯收,但曾培和吳宗那兩個龜孫子卻以您的名義收下了,我死守著這個院子不讓他們將東西抬進來,他們就放在院子外頭然後走了,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是要往您身上潑髒水啊!”


    聽完他的話,唐泛卻沒有生氣,反倒露出深思的神色。


    “大人?”錢三兒惴惴不安。


    “東西現在放在哪裏?”唐泛問。


    “就在院子外頭,是個小箱子,挺沉的!”錢三兒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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