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走到府前了嗎。


    諸葛渙雜亂的思緒最終還是被現實打斷了,他仍是走到了成學府前。盡管一點都不想來到這裏,或許之前還想過,但是到了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了。


    諸葛渙捏著衣袖,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他在心裏不斷重複著一句話,如果沒有碰到那些人就好了。


    可是偏偏不湊巧,那些人似乎是故意等他似的。


    「喲,這不是天星諸葛渙麽,可真是光彩照人哪。隻不過,再好的東西,那要是給狗冠上了,豈非可笑滑稽?大家,也都是這麽認為的罷?」


    領頭的孩子身後的幾個孩子也嬉笑著跟著起鬧,有的甚至手裏還捏著幾塊碎石頭,看起來像是接下來便要對他下手了。


    諸葛渙抬頭的一瞬間,在那群孩子中看到了自己在被孤立之前的玩伴。


    他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不過諸葛渙沒有像他之前常看的那些武俠小本中,江湖俠客所做的那樣,把所有汙毀他名號的人統統揍扁,也沒有像母親用軍法處置那些犯了錯的下士那樣,樹立軍威。


    他隻是跑,他隻能跑。


    因為諸葛渙知道,對於他們來說,自己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的,再多的辯解也是毫無意義的。


    即便是以眼還眼地針鋒相對,對於沒落的他們家來說,無疑是徒勞的。甚至,隻會讓自己也讓家門,在應天、在諸多家族中更難堪。


    於是,諸葛渙跑啊,跑啊,不知不覺地,就跑迴了家門口前。除了丟盔棄甲,還有被吹飛的淚。


    諸葛渙低了低頭,忽然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究竟會去向何方。他沒法以這樣的狀態麵對母親,更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些事情。


    但是,一向在感情方麵遲鈍的母親,卻像是一早便知這件事的發生一樣,放下了手裏所有的軍務甚至騎著馬去了成學府,當麵便要找那為首挑事的孩子理論。


    那孩子梗著脖子仍然不肯就範,反唇相汙道,「是諸葛渙先動手打我的!」


    「閉嘴。」母親低聲喝止,威壓不減。


    她一字一句地冷聲對那孩子繼續說道,「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再敢胡說一個字,我就剁了你的舌頭丟出去餵狗。」


    此舉不可謂不是大快人心,即便是諸葛渙的母親仗著自己是戰功彪炳的白下大將軍這一顯赫的身份,使得這件事盡管會被那孩子的父母藉機參到應天君那裏,而應天君卻也隻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小懲大戒,並沒有就此多做文章。


    於是這件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日子也如常過著,似乎隻要這麽過著,就可以將一切都遺忘掉一樣。但或許,欠下的到頭來都會如數奉還。


    不過最令諸葛渙不能忍受的,並不是汙衊也不是欺淩,而是那孩子夥同自己周圍的人控訴他錯得有多麽不可饒恕,還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說道,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


    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成為他想像中那樣的遊俠,仗一把青鋒長劍,哪怕生造殺孽浮屠,也是為蕩平世間宵小,隻為自己的信念而活,像母親那樣坦坦蕩蕩,也像父親那樣知禮溫雅。


    可他隻能活在了他人眼中,承受著本不該屬於他的冷眼、汙衊與孤立;隻能活著母親的保護下,被宿命所縛,深陷於家族之間的暗鬥,家世身份的泥潭。


    國讎家恨,無友相伴,有辱雙親。這三個詞的重量就這樣重壓少年人羸弱的肩上,重繞在少年人的心頭。


    罷了。


    或許他的出現,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塔頂之上,高風獵獵。而他此時,僅僅想做一隻鳥。


    遠離金翠樊籠,飛向山川萬載,飛往桃源幽穀。就像是幼時的夜裏,無意驚起的夜風一樣,都是那麽的讓人神往。


    亦或許,他從此可以在天的另一方,不顧父親的訓誡,偷偷飲下一碗慶節的佳釀了。


    最後選擇站在塔尖的諸葛渙,輕輕閉上了眼。


    就在他想要縱身去追尋令他神往的彼方之時,卻有一個聲音輕輕喚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這時就要自信一點別懷疑自己,你想得沒錯,小渙渙他確實是想自我了斷了_(:3)∠)_


    以上,畫風突變(暫時)結束嗷w


    第8章 遠山長其八


    江濟亭嚇得不知道從哪摸出的瓜子都掉了。


    啥?等等?意思是,這兩個人現在都死了?


    一個看起來像是累世公卿的官三代,另一個還是王室親族的寶貝公主,都,已經去世了?


    不是,你們南朝人,你們宮裏人,都是這麽會玩的嗎?


    江濟亭有些驚疑未定,這時在腦海中,不自覺地又浮現出了兩個極其狗血的大字——


    殉情。


    不過還未等江濟亭一併把和瓜子嚇掉的下巴撿起來,那邊的荀文卿就又給了她一發新的天雷暴擊。


    荀文卿在略微概述了一番應天的一般情況,以及兩位主人公的大致情形之後,並沒有對這一話題進行更深入的解釋和闡述。


    這時,他緩緩起身,略微拂了拂有些皺的下擺。


    而後,荀文卿則是重新換上了一幅柔和淡笑的模樣,淺淡到幾乎快要讓江濟亭以為,剛才所說的一切都從未曾發生過一般。


    他恭敬和禮地向江洛二人拱了拱手,方才開口說道,「今日便到此為止罷,假以時日待到時機成熟,在下定當登門造訪,再做詳敘。便是多有叨擾,不勝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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