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廠長是個妙人。


    上次他給常威送禮,結果連門都沒能進去,最後是在許大茂家聊了會。


    那次聊天常威沒有提出任何個人要求,反而請求廠裏照顧困難家庭,可謂高風亮節。


    他聞弦知雅,明白了和常威的相處之道,這次直接把兩頭豬送到了他的單位上。


    哦,不是送。


    這是軋鋼廠對龍組的慰問,以感謝過去兩次盜竊案中,龍組付出的辛勞。


    兩頭活豬,加起來超過三百斤。


    常威沒有道理拒絕這種公對公的慰問,把李副廠長請到辦公室裏喝茶,相談甚歡。


    聊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李副廠長才順帶著提及保衛科的問題。


    “沒想到敵人不是外麵的罪犯和特務,而在我們內部,我作為廠裏主管保衛科的上級,深感慚愧啊!


    李副廠長檢討著自己的錯誤,喟歎道:“廠裏上次發生盜竊案後我們就想整頓,可惜書記一力反對,我們都要接受書記的領導,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常威沉吟片刻,聽著外麵的豬叫聲,思索片刻道:“廠裏的事情我們不好過多幹預,相關問題我們會向上級反映。”


    他又要聲音壓低,湊近小聲道:“李副廠長可以去找找聞道,他正在對合營工廠保衛科的遺留問題寫改革意見,您這邊也許可以相互提供些幫助。”


    李副廠長聞言大喜,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感謝常處長的提點,我們確實有些想法,也願意支持軍隊的工作,一會我就和聞中校聯係。”


    如果常威最後那句話是大聲說的,冠冕堂皇,李副廠長不會太認真。


    偏偏這話聲音很小,有種神秘的感覺。


    李副廠長相信,最後那句話才是常威的重點,也是肺腑之言。


    嗯,兩頭豬沒有白送。


    院門口送走李副廠長後,薑紅霞走過來,提醒道:“組長,這人老奸巨猾,你得小心著點,別和他走太近。”


    常威微笑道:“人家送了你豬肉,剛剛出門,你就這麽說,不合適吧?”


    “糖衣要收下,炮彈得打迴去。”薑紅霞理所當然的迴答著。


    “覺悟不錯。”常威誇了一句,看著軋鋼廠的車輛遠離,輕聲道:“他和我們沒有利益衝突,不過是想借我們的手對付書記,順便保住自己的位置,這種事我不會參與的,已經把他支給了聞道。”


    薑紅霞歪了下嘴角,誇道:“您可真卑鄙。”


    “等會分肉你別拿啊。”常威小手一背,朝著院子裏走,最後解釋了句:“聞道在謀劃把退伍軍人安置到合營工廠保衛科,需要一個有分量的合營工廠來支持他的意見,軋鋼廠最合適。”


    曾經的薑紅霞單純天真,嫉惡如仇,甚至懷疑過常威盜竊贓款。


    在這半年裏,她跟在常威身後辦過無數案子,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已經不再是個傻白甜。


    略微想了想,她便明白了常威的意思。


    讓李副廠長和聞道兩人狼狽......合作,確實可以減少很多阻力。


    而他隻需要說幾句話,就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兩頭豬,也不會把麻煩沾到自己身上。


    果然是個笑麵虎。


    送走軋鋼廠的人,龍組的人都圍在院子裏看熱鬧。


    在城市裏生活,對於豬的印象除了又髒又蠢之外,似乎就是菜市場裏一種稀缺的食材。


    但是傳統文化裏,豬有著重要的社會意義。


    “家”這個字,上麵的寶蓋象征著房子,下麵的豕就是指豬。


    所謂有房有豬,這才算個家。


    年關將近,這個時候殺一頭豬,年味立刻就來了。


    殺豬這種事看似簡單,其實一點都不難,畢竟龍組裏還有個吳長坤。


    作為一名合格的美食家和廚子,殺豬是這年頭必學的手藝。


    傻柱就會殺豬。


    院子裏的人都忙碌起來。


    廢木板搭好的案台上,常威把黑豬死死摁住,巨力加持下,豬掙紮了兩下就沒有再動彈。


    張晶晶欽佩的看著,剛想走過去讚兩句,被薑紅霞一把拉住,“你又想分瘦肉了?”


    小姑娘懵懂的眨了眨眼,看到薑紅霞眼神若有若無的飄向範團兒的方向,思忖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


    “隊長,你是說政委和組長......?”


    “我可什麽都沒說。”


    “哦——。”小姑娘沮喪的拉了個長音。


    悄悄拿自己和範團兒比較了下,發現處處受挫,最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更加沒有底氣,除了戰鬥機,誰會喜歡35a?


    她惱怒道:“隊長,你之前為什麽沒提醒我啊?”


    薑紅霞不搭理這個不識好人心的傻缺,走開招唿著其他隊員開始燒水。


    常威看著吳長坤握住尖刀過來,笑著對範團兒道:“一會捂著點耳朵,豬被殺的時候叫的驚天動地的。”


    吳長坤點頭道:“組長說的對,殺豬的時候動靜可大了,要是一刀沒捅死,它能爬起來再跑兩條街。”


    他說完猶豫了會,遲疑道:“組長,要不要再喊個人來給您搭搭手。”


    殺豬講究一刀清,多殺一刀,豬就要多受一份罪,這是造孽。


    但吳長坤畢竟不是職業屠夫,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一刀了結。


    豬的頻死掙紮,可比人的勁大多了。


    範團兒退後了兩步,笑道:“你放心吧,他一隻手就能摁住。”


    似乎是印證她的話,常威果真單手押著豬,把嘴裏的煙頭拿下來彈了彈煙灰,這才掰住豬下巴把它的脖頸完全露出來,“來吧,手別抖,看準了下刀。”


    餓肚子的年代,沒有人對動物有同情心。


    在他們眼裏,除了人,隻要是能動的都能吃。


    隻分好吃和不好吃兩種。


    豬被捆著按在案板上,下麵擺著血盆,吳長坤提刀過去,比劃好位置,一刀幹脆利落的從脖子紮進心髒,翻轉把刀拔出來,血就噴了出來。


    這豬慘叫了幾聲後,四肢用力的甩動著,很快就沒有了哀嚎聲。


    常威就兩隻手壓住,等豬沒了動靜才鬆開,點頭道:“比人掙紮的勁要大多了,殺人都沒有這麽難。”


    圍觀的小警察們聽到這話,齊齊噤聲。


    麻蛋,你要不是組長,這會就要把你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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