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空地上,寒風唿嘯而過,卷走肅殺血腥之氣。


    法醫在確認死囚全部斃命後,公安戰士們開始打包裝車,有家屬的自行帶走,沒有家屬的由組織安排,惡貫滿盈且沒有家屬的直接拖去醫學院。


    常威踱步過去,確認那名青年男子會葬在自己父母的身邊,看著他們把屍體收斂進薄棺,這才重新走迴來。


    風停歇住腳步,微風過處,又送來縷縷清香。


    藍小潔已經從苦痛的情緒裏掙紮出來,腳步輕盈的走到常威麵前,如同清泉般的聲音響起,“常威,謝謝你!”


    女子的溫柔如絲,匯合著輕風和暖陽,編織成輕柔且細膩的毯,輕輕觸碰就會纏繞在指尖,朦朦朧朧滿是舒坦。


    “舉手之勞。”


    “如果沒有你,我很難報仇的。”藍小潔沒在乎常威話裏的敷衍,眼眸裹著水光定定的看向他,“說起來真是有趣,你居然前後幫助過我許多次。”


    少女頷首,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掰著纖細的手指,柔聲道:“藝校裏一次,胡同裏兩次,津門一次,今天你又幫我完成了心願。”


    常威微微一笑,“我是一名公安,這是我的職責。”


    公式化的迴答引的藍小潔略有些不滿,她撅了撅嘴,突然伸手整理了下常威身上的棉大衣,露出一抹遺憾的笑,“我們這麽有緣,喜歡你這麽久,我差點都以為你是我的了。”


    常威愣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這是表白吧?


    兩輩子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也曾有過這樣的場景,那是他在網絡上認識的姑娘,聊了很久,他都以為遇到了真愛,甚至想好了孩子的名字,結果這個時候女孩提及了她在山裏種茶的爺爺。


    這輩子太短,他還在忙於生計,無暇顧及愛情。


    那是吃飽肚子無所事事時才能考慮的東西。


    藍小潔看出了他的慌亂,嘴角上揚成最美的弧度,甜美得如同初綻的花朵。


    陽光映射在她的眼中,正如一粒粒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霎時蓋過四野裏所有的風景。


    “我喜歡的人,有光,光而不耀,與光同塵。”


    常威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注定是要行走江湖的,遇到了你所以才停一停,現在心願已了,該說的話也說出來了,我該走了。”


    常威的聲音如同被鈍刀攪了攪,艱難道:“你要去哪裏?”


    “蘇州,我師父說我應該學學昆曲,在臨安為我尋了位名師,過了元旦我就會南下。”


    “......走的時候我去送你。”


    藍小潔搖了搖頭,“不用,就在該分別的地方分別吧。”


    說罷,她向後退了兩步,又認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常威一遍,眼中閃過一抹不舍和眷念,啟唇嬌笑道:“花會沿路而開,你以後的路也是,常威,再見!”


    揮了揮手,她悄然轉身,腳步依舊飄逸灑脫。


    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常威突然笑了起來。


    是啊,從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本就是個極為幹脆利落的女孩。


    一枝春雪凍梅花,


    滿身香霧簇朝霞。


    山河遠闊,人間煙火,姑娘,我們有緣江湖再見!


    ......


    清晨,射在臉上的未必是陽光。


    常威是被水的屍體澆醒的。


    常小蠻縮在櫃子和床鋪之間的縫隙裏,捂住臉不肯出來。


    “好了,好了,大舅舅沒有怪你。”常威蹲在縫隙前,極為溫柔的伸出手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是大舅舅錯啦,不該讓你晚上喝那麽多的水。”


    小丫頭捂臉的胖手指微微張開條縫隙,露出漆黑的瞳孔,“大舅舅,我尿到你頭上啦。”


    “沒事,你是小孩子,大舅舅不怪你。”


    “真的嘛?”


    “對,大舅舅從來不騙小蠻。”


    小丫頭把指尖的縫隙張大了些,認真看著常威臉上真誠的表情,慢慢站起身來,撲到她懷裏抱住脖子糯糯的道:“大舅舅真好!”


    常威把她抱起來,輕輕的在屁股上拍了拍,“快點去刷牙洗臉,今天不是要去吃烤鴨嗎?然後我們還要去動物園騎大馬。”


    “騎馬,我要騎馬。”小姑娘瞬間忘記了早上的糗事,在常威的懷裏興奮起來,兩條小短腿胡亂蹬著。


    嗯,這會的動物園裏還可以騎馬,前不久剛剛從國外交換來的五匹矮種馬。


    除了商鞅,誰能拒絕五匹可愛的小馬呢。


    後罩房裏,早餐是常威從老王頭那裏拿迴來的湘潭米粉。


    連續吃了兩天包子,昨晚又是餃子,常威這會對麵食避之不及。


    常小蠻搖晃著兩個馬尾辮得意的坐在餐桌前,上麵紮著兩個蝴蝶結,可可愛愛。


    這是常威早上給她換的發型,並貼心的紮上了她的新年禮物。


    是的,今天已經是1959年的1月1日,昨晚常威和1958年告別,喝了些酒,小丫頭用水杯作陪,兩個人都喝多了。


    來到這裏半年了,他結識了許多人,也道別了許多人。


    時光像一個美少女,在低眉淺笑中,就將有些人,一些事,隔到了光陰的對麵。


    “常妮,你在看什麽書?”常威走過來打了個招唿。


    “朱自清的散文集。”常妮把書頁合上搖了搖,“這會在看荷塘月色。”


    對於朱自清的文章,常威是喜歡的,特別是那句: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至於荷塘月色,腦子裏隻剩下:


    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


    隻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造孽啊!


    他用力的甩了下頭,把歌詞甩出去,對常妲說:“姐,多放點剁椒。”


    常小蠻怕辣,把自己的小碗拿到遠遠的地方,找媽媽聊天:“今天野生的叔叔會來嗎?”


    常妲剛拿過罐頭瓶子過來給常威加剁椒,聽見常小蠻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眼常威,“會來,媽媽現在還不會開車。”


    常威麵色如常,“唿哧唿哧”的大口吞咽著米粉,沒有說話。


    全家出行,一輛龐蒂亞克坐不下,常妲昨晚就提議讓杜野開著威利斯跟在後麵。


    除了他和常小蠻沒有發表意見,全家都讚成。


    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如何搞定一家老老小小的。


    1958年,杜野撿了個大漏!


    ......


    先是周四女兒感染病毒上吐下瀉,今天又輪到七旬老母,心力憔悴,這會實在無法多寫。


    我盡量晚上再寫一章吧,不敢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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