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駛入老龍頭火車站。


    這不是常威第一次來津門。


    不過上次來的時候鬼鬼祟祟,沒有和津門市局的人打照麵。


    畢竟那時候他隻是鼓樓所裏的一個小警察,為了貪功,他們連夜突襲後直奔清河農場。


    今天他代表部委下來督導案件,心境自然有所不同。


    津門市局的局長當然不可能親自來接一個科長,即便他是部委特派員,但依然高規格派出負責刑偵的副局長和辦公室主任作為代表。


    雙方寒暄時,秦主任握住姬曉望的手用力抖了抖,“姬曉望同誌,您還記得我吧?”


    這個您字,把姬曉望弄的不會了。


    他稍稍頓了下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秦主任,您好!”


    “您好啊,歡迎您迴來津門,總務處的同誌們聽說您今天到,都讓我代表他們向您問好。”


    秦主任的態度很謙和,以他處級幹部的身份來說,甚至有點謙卑。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都是人精。


    姬曉望現在是副科,但過了年才十九歲,又在部委工作,這樣的人,他腦子進水了才會去倚老賣老。


    “您實在客氣,您可是我的老領導,來了津門還要您多幫忙照顧。”


    姬曉望無數次幻想過重迴津門的場景。


    少年意氣,其中免不了去見一見那些曾經把他唿來喝去的同事,把他們罵的狗血淋頭。


    但今天見麵後,他發現自己心態平穩,很難升起波瀾。


    幾縷風攪合著他的發絲,寒意安撫住躁動的心。


    一行人從火車站出來,乘坐大巴朝著市局而去。


    在局長辦公室裏短暫聊了會,龍組迅速進入到工作狀態。


    總務處的一位科長安排好他們的辦公室,然後退出去準備茶水。


    “科長,那個是小姬吧?”


    “說話注意點,人家現在是部委特派員,正兒八經的副科級,聽說過了年就能提正科,和我級別一樣。”


    “麻雀變鳳凰啊!”接話的是個女人,可能中午吃的餃子,這番羨慕的話裏帶著濃濃的醋味。


    辦公室裏,常威等著刑偵隊把資料送來,看著姬曉望道:“重迴故地,什麽想法?”


    “沒想法。”姬曉望搖了搖頭,在一張辦公桌前坐下,“來之前以為自己會如何如何,真到了這才其實心裏很平靜,發現之前的那些想法都是小人得誌後的張狂。”


    “嗯,裝逼的境界提高了。”


    範團兒輕輕拍了下常威的胳膊,“做領導的說話注意點,這話不許在外麵說啊。”


    薑紅霞嗤笑著,“幸虧組裏還有團兒姐,不然你才是最張狂的。”


    常威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你自己那樣,這才是真的小人得誌。”


    薑紅霞笑臉一手,咬著腮幫子,哼哼道:“我逼你看了嗎?”


    常威嘴角抽了抽,好險沒接一句:沒看。


    閑聊了幾句,刑偵隊的邱隊長拿著資料來辦公室裏匯報案情。


    部委督導,地方上當然會有抵觸。


    但是有兗北的事情在前,現在地方上沒人敢拿這些小年輕不當幹部。


    葉國善也是處級,甚至還是地方市局一把手,常威說抓就抓,人家的兒子說斃就斃。


    邱隊長現在的態度很明確,積極配合,早點把這夥神仙送走。


    “我們是接到逍遙池的報案趕到現場的,哦,逍遙池是我們這一個老字號的澡堂子。”


    “合營還是私營?”


    “私營的,現在各單位都有澡堂,他們經營狀態不太好,不過津門有規定,私營的不許自行歇業,所以還一直撐著。”


    常威手裏翻著資料,伸手示意道:“嗯,邱隊長請繼續。”


    邱隊長端端正正地坐著,雙手放在桌上,認認真真道:“我們到現場後發現,死者開的是個包間,人俯身泡在水裏已經死亡,通過搜查外間死者入浴前的衣服,我們找到了釋放證明書,和清河農場確認了死者身份。”


    “現場勘察過嗎?有沒有指紋或者腳印?”


    “浴室內間都是水汽凝珠,無法提取指紋,不過外間我們勘察過,從提取的指紋和腳印來判斷,都屬於死者一個人。”


    “屍體有解剖過嗎?法醫怎麽說?”


    “有,資料裏有屍檢報告,死者全身無任何外傷,皮下也未見淤青痕跡,頸部無勒痕,氣管內有少量積水,但肺內並無積水,法醫推斷,死者的心髒應是猝然停止跳動的。”


    “什麽原因造成的心髒驟停?”


    “法醫排除了心肌梗死,但是沒辦法排除其他心髒疾病,最後給的結論是,我想想啊,挺繞口的。”


    李來福已經在資料裏找到法醫的報告,插嘴大聲念道:“不能排除某種心髒隱疾在悶熱、潮濕的條件下被誘發導致心髒驟停的可能。”


    按照這個報告,死者很可能是意外身亡。


    常威不置可否,繼續問道:“他妻子是什麽情況?”


    “他妻子是被謀殺的。”


    這個結論讓龍組都振奮起來。


    之前他們了解的信息裏隻說妻子觸電,沒說是謀殺。


    “他妻子是被電死的。”邱隊長起身走到常威身邊,從另外一摞資料裏翻出照片,“有人把他家的廚房門通了電,他妻子買菜迴來推廚房門被電死了。”


    常威先看著死亡現場的照片,女人躺在廚房門外兩三米外的位置,菜籃子滾落,豬肉、豆腐幹、河鯽魚、香蔥以及餛飩皮等,散落一地。


    他又看了第二張照片,是死者家的廚房門,這扇門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他們家廚房門是金屬的?”


    “嗯,死者丈夫韋煥第入獄前是汽車修理廠的技工,整天經手的就是各種型號的金屬薄板,他手藝好,會把拆下來的舊“車皮”和換新“車皮”時裁剪下來的邊角料帶迴來包門,這種金屬不爛不鏽。”


    常威繼續翻第三張照片,這是門頭上的特寫。


    廚房裏側門板上釘著一枚鐵釘,這枚釘子的後半截沒完全砸進去,橫在門板的鐵皮上。


    第四張照片是廚房電燈的燈頭部位,這裏接出一截電線,看著長短,它原先應該是連著廚房門的鐵釘上。


    常威把幾張照片來迴翻看,疑惑道:“死者穿了鞋子,為什麽還會觸電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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