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沾草,風落木,歲方秋。


    昨夜下了一場雨,幹燥的空氣都濕了。


    秋高氣爽。


    龔局長趕到現場的時候,常威搬了把椅子坐在公交車前麵曬太陽,手裏拿著厚厚一摞資料翻看。


    他心裏大石頭瞬間落地。


    這小子安之若素,他就可以不慌。


    沒急著打招唿,他先去車上看了眼三個小孩,把現場交給跟隨來的刑警和醫生,這才收斂心神慢慢走到常威麵前。


    被人遮住陽光,常威麵色不虞抬起頭。


    龔局長莫名心慌了下,連忙往旁邊走開兩步。


    再次沐浴在太陽下,常威舒服的閉上眼睛,仰著腦袋靠在椅背上,靜靜思考著。


    龔局長等待了幾分鍾,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有什麽發現嗎?”


    “車門是從外部暴力破開的,很可能是撬棍,不過現場沒留下作案工具,除此之外別無發現。”


    “公交車司機有沒有問題?”


    “暫時看不出問題。”


    “那三個孩子為什麽會被藏在公交車上?”


    常威睜開眼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懶,“我不覺得這三個孩子是被藏在公交車上,他們應該是被歹徒主動放棄的,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有弄清楚為什麽。”


    這話有點唯心,毫無根據。


    但龔局長沒有反駁。


    做刑偵的都知道,結案靠證據,破案要直覺。


    “你剛才在思考什麽?”


    “思考?我沒有思考,我是餓了,沒力氣說話,曬曬太陽補充點熱量。”


    龔局長都被氣笑了,一把拉起常威,“走吧,我請你去吃飯。”


    “吃什麽?不會是畫餅給我吃吧?”


    “你隨便點,我不差錢。”


    “還是局長關懷下屬,人之初,性本善,你掏錢,我吃飯。”


    常威滿意的站起來,喊上李來福,溜溜達達的跟在龔局長身後朝著停車場外麵走。


    挨到這會,當然不是真的為了等局長請客,沒人接手,他們不敢離開現場。


    “說說看,你還有什麽發現?”


    “所有失蹤的兒童都是六到八歲的年紀。”


    “嗯,這點我們昨天也發現了,談談你的看法。”


    常威停下腳步,思忖片刻道:“在發現三個孩子之前,我曾經考慮過采生折割。”


    采生折割......龔局長想了會才記起來這是什麽意思,嚇的腦門上冒出一層細汗。


    很多人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辭源》中的解釋,“采生折割”乃是古時候舊社會的一種罪大惡極之行徑,不法之徒劫掠孩童婦女,折割其肢體,取其耳目及五髒六腑入藥,以從中牟利。


    在古代采生折割是一種民間迷信的罪行,多以小孩為目標,在漢代時期的采生折割多用以采集生魂,以祈求願望得以實現。


    宋代發現也有人用采生折割的方式殺人祭鬼。


    經過時代的演變, 采生折割又變成了一種殘忍的賺錢的方式 。


    據說在乾隆時期,蘇州市有兩人牽著一條“狗”在街頭賣藝,此物體型較大,能吟詩作字,以換取圍觀者的錢財。


    後被當地縣官知曉,調查發現,此“狗”乃是一個人。


    原來,在此人年少之時,被那兩個壞人抓走了,壞人將他的身上用針紮滿了孔,使其鮮血直流。


    然後殺了一隻狗,將狗皮剝掉,在那人血流不止之時套上狗皮,從此再也無法分開。


    解放前的舊社會,雖然還有人吃人血饅頭,但是用活人肢體或者耳目入藥的事情已經漸漸銷聲匿跡,采生折割成了犯罪團夥的斂財手段。


    乞丐團夥把人擄走,打斷手腳,然後控製著這些人在路邊乞討,靠賣慘來博取同情。


    江湖藝人把人手腳砍斷,養在花瓶裏,利用人的獵奇心理售賣門票。


    如此泯滅人性的事件,別說現代,就是在古代官府也無法容忍,一旦發現,就是淩遲處死。


    “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一般來說,采生折割,六歲到八歲最為合適。”


    看著龔局長清澈的目光,常威耐心解釋道:“低於六歲,孩子的生命力不夠,容易夭折,超過十歲,不容易控製,所以犯罪團夥一般隻要六到八歲的。”


    龔局長沉默無語。


    你到底是從哪裏學到這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采生折割......如果不是看過警察局裏留著的舊社會資料,他這個公安局長都不知道這個詞。


    常威自顧自繼續道:“我之前有這個懷疑,是因為這件案子很可能涉及三皇道和天橋的江湖藝人。”


    “三皇道?不是早就被滅了嗎?”


    說完,龔局長想起來,幾個月前,常威曾經把重建的三皇道再次剿滅。


    “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啊!”


    “正麵打不贏,還不許人家用陰招了?”


    “你是怎麽知道這件案子和三皇道有關的?”


    “我們的偵查員今天上午在天橋發現了線索。”常威簡單講述了事情經過。


    “是哪個偵查員這麽好運氣?”


    “杜野。”


    “就是你特招的那個?一個多月時間舉報抓獲二十多個特務的小夥子?”


    “對,就是他,上午他去天橋調查黑勢力犯罪團夥,剛好撞見。”


    龔局長目光灼灼的看向常威,片刻後笑容如菊,“常威,你們龍組不缺人,這個杜野幹脆給......”


    “龔局,咱們熟歸熟,你這樣亂講,下次有案子的時候別找我啊。”


    斟酌一番,龔局長喟歎無語。


    杜野好,好不過常威啊。


    一個能找案子。


    一個能破案子。


    比較起來,破案更重要。


    常威現在是部委直轄,按說龔局使喚不動,不過他滿腔赤子之心,但凡有案子就不會推脫。


    這樣的人,哪個領導不喜歡?


    “這案子你準備怎麽查?”


    “先等那三個孩子醒過來,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總覺得事情怪怪的。”


    “常威,關鍵是要確保孩子們的安全。”


    “我明白,杜野和姬曉望已經去天橋繼續監視,我給我師父打過電話,分局刑偵大隊在集合,隨時待命出發。”


    “你師父......東城區刑偵大隊長是吧,他那才幾個人啊?我讓市局支援你。”


    “那倒不用,東城這邊我叔叔多,還有六個派出所現在也在做準備,人手充足。”


    龔局長幽怨的看向常威,“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當你的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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