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太黑，昏暗的燈光下，張旭南甚至沒有看清楚常威的相貌。
隱約間隻感覺到少年身上寒冬般凜冽的氣場一掃而過。
他帶著禮物登門拜訪，別說沒有被主人邀請進屋，他甚至沒有聽見主人開口說話。
院門就這麽毫無感情的關上。
這是他來之前沒有預料到的。
為了能打動常威，他大張旗鼓的挑了兩擔子禮物，光是這些禮物他就花了五百塊錢。
五百啊！
雖然他長的猥瑣，但是他的禮物不猥瑣啊。
可是常威就這麽把他們關在門外。
好委屈。
情緒堵在嗓子眼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老大，怎麽辦？”
“這小子不講道義啊。”
“要不我們先撤吧，院子裏好多人在看熱鬧呢？”
“是啊，老大，我們迴去再想想辦法。”
挑著擔子的兩個壯漢規勸著張旭南。
這是個公安機關科長的家門口，他們不敢放肆。
張旭南舉起手想要再敲一次，片刻之後不甘的放下，嘴唇顫抖著張合，聲音既低且啞，“欺人太甚啊！”
看來自己迴去後還要再想一個好主意。
常威迴到屋裏，說了門口的事情，常妲嘟囔著：“這是哪裏的憨貨，送禮都不會。”
“姐，看來你在廠裏學了不少啊。”常威繼續蹲下去搗鼓著爐子上的煙囪。
“辦公室裏閑著沒事，都是老娘們說閑話，聽也聽會了。”常妲端著洋瓷盆子出來，又拿了暖瓶，等常威弄完後好洗手。
楊敏在旁邊織著毛衣，剛打完一圈，把長針抽出來戳了大女兒一下，“你聽聽就行了，少跟著這些老娘們說閑話。”
常妲嬌笑著走過去摟住老娘胳膊撒嬌，“我哪裏插的上嘴啊，這些老娘們什麽話都敢說，我有時候聽了都臊的慌。”
孩子在跟前，她也沒說都聊了什麽。
常威不聽都知道，肯定是付費內容。
常天搬了個小凳子塞到常威屁股下麵，自己蹲在一邊給他遞東西，“哥，今天學校來了個人，要教我們保健操。”
常威把兩截煙囪套好，隨口問道：“是個什麽人？”
“好像是個什麽學院的體育老師，姓劉。”
“教什麽保健操？”
“我知道，我知道。”常瓏蹦著過來，端坐在椅子上，“是眼保健操，大哥，我做給你看。”
小姑娘規規矩矩的坐著，手肘撐在桌子上，指頭點著眼瞼下的位置，小嘴嘚吧嘚，“為革命，保護視力，預防近視，眼保健操現在開始......”
然後開始揉指頭。
常小蠻覺得有趣，也顛顛的爬到椅子上跟著學。
結果常瓏本來就隻記得這一節，還學的不好，兩個小姑娘每次揉穴位，都扒拉出半截眼白，晚上看著特別瘮人。
常威頓時知道這是在做什麽。
“是在你們學校推廣嗎？”
“不是，好像說是采樣，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效果好在推廣。”
“這玩意沒用，課間閉眼休息會，多看看窗外，比這個效果好的多。”
“嗯，有幾個老師說這個劉老師自己就是青光眼，他孩子也是高度近視，不相信這個操，所以我迴來問問你。”
其實不能說完全沒用，至少閉眼的做操的時候眼睛是得到休息了。
但是具體效果嘛......
常威沒把這個事放在心上。
家裏的人都吃過體質果實，視力不會有問題。
楊敏現在燈下穿針都是一遍過。
聊著閑話，他已經把煙囪裝好，再點上爐子，屋裏果然沒了難聞的氣味。
“娘，你們今天去杜野家了嗎？”
“你姐下班迴來天都黑了，明兒周日，我們下午去。”
“行，早點去了，晚上我們去吃烤鴨。”
常瓏眼珠子轉了轉，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摟著常威的胳膊開始蹦，被常小蠻氣鼓鼓的推開。
......
夜深，寒風瑟瑟，樹葉沙沙作響，月光如水灑滿大地。
杜野睡在上鋪，扭頭安靜的看著窗外。
“不知道奶奶晚上睡覺冷不冷。”他心裏惦記著家裏的老太太。
昨天下午來報到前，常威給了他一個帶煙囪的爐子，裝好後還沒來得及試驗效果，就匆匆忙忙趕到幹校。
宿舍裏住了八個人，他因為是最晚來的，和大家不算熟悉。
而且臥談會聊的話題，他也插不上嘴。
說的都是大院裏的事，離他太遙遠。
冷不丁的，睡在下鋪的人蹬了下床板，“小杜，你是東城分局？”
杜野輕輕的“嗯”了一聲。
下鋪有點自來熟，談性很濃，丟上來一支煙，嘚瑟道：“我有兩個哥們就是你們分局的，一個在法製科，一個在外僑管理科，迴頭離校了，我組個局，讓你們認識下。”
杜野又是輕輕的“嗯”了一下，覺得這麽幹的迴複不太好，最後說了聲，“好的。”
他其實沒在分局上過班，甚至不知道外僑管理科是做什麽的，所以接不上話。
下鋪隻以為杜野靦腆，並沒在意他的冷淡，自顧自道：“我那兩個哥們家裏都是市局的，你認識下沒壞處，平時大家也相互照顧。”
隔壁床的上鋪慢悠悠插進來，“杜野可不是東城分局的。”
房間裏安靜了會。
大家都在一個房裏睡覺，一個鍋裏吃飯，連身份都保密，聽了多少有些不舒服。
杜野連忙解釋道：“我確實是通過東城分局進入幹校培訓，不過我的工作單位不在分局。”
“那你是哪個單位的？”
“......龍組。”
“龍組，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啊......龍組？”
最後一聲高了八度。
隔壁床插嘴的人笑了下道：“看過日報嗎，上麵在兗北負傷的就是他。”
聽到這話，房間裏的人都翻身坐了起來，幾個性子活躍的直接跳下床，扒在杜野床邊探起頭，“小杜，你這就不厚道了啊，做了英雄也不吭聲，還怕我們要你請喝酒不成？”
“不，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說。”
“在龍組都還不知道怎麽說？我要是龍組的，早就喊的全幹校都知道。”
“我也是剛加入的。”
“那你是怎麽加進去的？我怎麽聽說龍組不對外招人。”
“我，我就是舉報了幾次，抓了點罪犯，立了點功。”
“舉報？你舉報什麽罪犯能直接進龍組？”
“舉報了點特務。”
“特務？你舉報了多少個？”
“前後抓了二十多個吧。”
宿舍全員沉默中......
隱約間隻感覺到少年身上寒冬般凜冽的氣場一掃而過。
他帶著禮物登門拜訪，別說沒有被主人邀請進屋，他甚至沒有聽見主人開口說話。
院門就這麽毫無感情的關上。
這是他來之前沒有預料到的。
為了能打動常威，他大張旗鼓的挑了兩擔子禮物，光是這些禮物他就花了五百塊錢。
五百啊！
雖然他長的猥瑣，但是他的禮物不猥瑣啊。
可是常威就這麽把他們關在門外。
好委屈。
情緒堵在嗓子眼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老大，怎麽辦？”
“這小子不講道義啊。”
“要不我們先撤吧，院子裏好多人在看熱鬧呢？”
“是啊，老大，我們迴去再想想辦法。”
挑著擔子的兩個壯漢規勸著張旭南。
這是個公安機關科長的家門口，他們不敢放肆。
張旭南舉起手想要再敲一次，片刻之後不甘的放下，嘴唇顫抖著張合，聲音既低且啞，“欺人太甚啊！”
看來自己迴去後還要再想一個好主意。
常威迴到屋裏，說了門口的事情，常妲嘟囔著：“這是哪裏的憨貨，送禮都不會。”
“姐，看來你在廠裏學了不少啊。”常威繼續蹲下去搗鼓著爐子上的煙囪。
“辦公室裏閑著沒事，都是老娘們說閑話，聽也聽會了。”常妲端著洋瓷盆子出來，又拿了暖瓶，等常威弄完後好洗手。
楊敏在旁邊織著毛衣，剛打完一圈，把長針抽出來戳了大女兒一下，“你聽聽就行了，少跟著這些老娘們說閑話。”
常妲嬌笑著走過去摟住老娘胳膊撒嬌，“我哪裏插的上嘴啊，這些老娘們什麽話都敢說，我有時候聽了都臊的慌。”
孩子在跟前，她也沒說都聊了什麽。
常威不聽都知道，肯定是付費內容。
常天搬了個小凳子塞到常威屁股下麵，自己蹲在一邊給他遞東西，“哥，今天學校來了個人，要教我們保健操。”
常威把兩截煙囪套好，隨口問道：“是個什麽人？”
“好像是個什麽學院的體育老師，姓劉。”
“教什麽保健操？”
“我知道，我知道。”常瓏蹦著過來，端坐在椅子上，“是眼保健操，大哥，我做給你看。”
小姑娘規規矩矩的坐著，手肘撐在桌子上，指頭點著眼瞼下的位置，小嘴嘚吧嘚，“為革命，保護視力，預防近視，眼保健操現在開始......”
然後開始揉指頭。
常小蠻覺得有趣，也顛顛的爬到椅子上跟著學。
結果常瓏本來就隻記得這一節，還學的不好，兩個小姑娘每次揉穴位，都扒拉出半截眼白，晚上看著特別瘮人。
常威頓時知道這是在做什麽。
“是在你們學校推廣嗎？”
“不是，好像說是采樣，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效果好在推廣。”
“這玩意沒用，課間閉眼休息會，多看看窗外，比這個效果好的多。”
“嗯，有幾個老師說這個劉老師自己就是青光眼，他孩子也是高度近視，不相信這個操，所以我迴來問問你。”
其實不能說完全沒用，至少閉眼的做操的時候眼睛是得到休息了。
但是具體效果嘛......
常威沒把這個事放在心上。
家裏的人都吃過體質果實，視力不會有問題。
楊敏現在燈下穿針都是一遍過。
聊著閑話，他已經把煙囪裝好，再點上爐子，屋裏果然沒了難聞的氣味。
“娘，你們今天去杜野家了嗎？”
“你姐下班迴來天都黑了，明兒周日，我們下午去。”
“行，早點去了，晚上我們去吃烤鴨。”
常瓏眼珠子轉了轉，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摟著常威的胳膊開始蹦，被常小蠻氣鼓鼓的推開。
......
夜深，寒風瑟瑟，樹葉沙沙作響，月光如水灑滿大地。
杜野睡在上鋪，扭頭安靜的看著窗外。
“不知道奶奶晚上睡覺冷不冷。”他心裏惦記著家裏的老太太。
昨天下午來報到前，常威給了他一個帶煙囪的爐子，裝好後還沒來得及試驗效果，就匆匆忙忙趕到幹校。
宿舍裏住了八個人，他因為是最晚來的，和大家不算熟悉。
而且臥談會聊的話題，他也插不上嘴。
說的都是大院裏的事，離他太遙遠。
冷不丁的，睡在下鋪的人蹬了下床板，“小杜，你是東城分局？”
杜野輕輕的“嗯”了一聲。
下鋪有點自來熟，談性很濃，丟上來一支煙，嘚瑟道：“我有兩個哥們就是你們分局的，一個在法製科，一個在外僑管理科，迴頭離校了，我組個局，讓你們認識下。”
杜野又是輕輕的“嗯”了一下，覺得這麽幹的迴複不太好，最後說了聲，“好的。”
他其實沒在分局上過班，甚至不知道外僑管理科是做什麽的，所以接不上話。
下鋪隻以為杜野靦腆，並沒在意他的冷淡，自顧自道：“我那兩個哥們家裏都是市局的，你認識下沒壞處，平時大家也相互照顧。”
隔壁床的上鋪慢悠悠插進來，“杜野可不是東城分局的。”
房間裏安靜了會。
大家都在一個房裏睡覺，一個鍋裏吃飯，連身份都保密，聽了多少有些不舒服。
杜野連忙解釋道：“我確實是通過東城分局進入幹校培訓，不過我的工作單位不在分局。”
“那你是哪個單位的？”
“......龍組。”
“龍組，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啊......龍組？”
最後一聲高了八度。
隔壁床插嘴的人笑了下道：“看過日報嗎，上麵在兗北負傷的就是他。”
聽到這話，房間裏的人都翻身坐了起來，幾個性子活躍的直接跳下床，扒在杜野床邊探起頭，“小杜，你這就不厚道了啊，做了英雄也不吭聲，還怕我們要你請喝酒不成？”
“不，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說。”
“在龍組都還不知道怎麽說？我要是龍組的，早就喊的全幹校都知道。”
“我也是剛加入的。”
“那你是怎麽加進去的？我怎麽聽說龍組不對外招人。”
“我，我就是舉報了幾次，抓了點罪犯，立了點功。”
“舉報？你舉報什麽罪犯能直接進龍組？”
“舉報了點特務。”
“特務？你舉報了多少個？”
“前後抓了二十多個吧。”
宿舍全員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