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微微的清風,上午的陽光熱情地擁抱著大地,給人們帶來了溫暖和舒適。


    出口局大院門前的胡同裏倒著輛自行車,數米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波棱蓋兒呀、胳膊肘子呀、胯骨軸子......的疼痛,惶恐的看著四周。


    少年踱步過來站在他麵前不遠處,陽光下投射在他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金光,一束陰影剛好落在王卓的身上。


    明暗之間,局勢已定。


    “常威,把他交給我。”


    鄔繼茂挽起袖子大喝一聲上前,擋在常威麵前,短棍一甩,威武霸氣。


    昨天下午在人行詢問秘書長時,其餘三人都能找到症結,隻有他當時隻覺得頭皮發癢,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腦子裏長出來。


    可惜,最後沒能成功。


    如此大案,我鄔繼茂豈能旁觀,心頭默念:


    堅決擁護國黨,


    團結圍繞中央,


    龍組楊帆遠航,


    不日光芒萬丈。


    帶頭大哥姓常,


    來福學習榜樣,


    紅霞無懼沙場,


    曉望緝賊腿傷。


    吾欲誇功領獎,


    惜缺三分智商,


    心頭正自彷徨,


    罪犯自投羅網。


    原本衝到半截的刑警們停下腳步,笑嗬嗬的看著,沒有和鄔繼茂爭搶。


    王卓已經無路可退,看著鄔繼茂一步步逼來,牙關緊咬決定拚了。


    臨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他本就是個廢人,大概拿到錢後海參也吃了不少。


    被鄔繼茂打了0:7。


    零比七啊!


    真特麽的丟人!!!!!!!


    奇恥大辱!!!!!!!


    躺在地上,他這會疼的地方更多。


    常威轉身走迴出口局大院門口,“李主任,還需要您配合下我們的工作。”


    李貴抹了下額頭,連連應下,“常組長,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常威笑容如春風般輕柔,“我們要搜查下王卓的辦公室,需要您幫著指點一下。”


    “好的,好的。”李貴不敢有絲毫阻攔,說完又小聲的試探道:“常組長,我能不能問一下,王卓到底犯的什麽罪啊?......沒別的意思,就是一會局長來了我好給領導迴話。”


    常威沉吟片刻,解釋道:“案件過幾天可能會公布,不過應該是他個人的事情,和你們出口局沒關係。”


    李貴重重的吐出一口粗氣,嫌棄的瞪了一眼被銬住的王卓。


    嚇死老子了。


    一個計劃處的會計被抓,可不嚇死人嗎。


    姬曉望跳著腿跟在李來福和薑紅霞的身後進了出口局大院,十分鍾後在王卓的辦公桌下麵找到刻章的鋼板和蠟紙。


    常威拿過來看了眼,和介紹信上的那枚假公章剛好對上。


    他走迴到王卓身邊,麵無表情地的看著他,“錢呢?”


    王卓已經心如死灰,閉著眼睛不說話。


    常威冷笑一聲,“你不招我這會就帶著人去你家抄,我不信把你房子拆成瓦片還找不到這二十萬,你還有老娘,有媳婦孩子,想清楚囉。”


    王卓小眼睛猛的睜開,嘴唇顫抖良久,雙手舉著銬子輕輕擺動著,“我一分錢都沒花,不敢,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窮怕了。”


    常威知道他確實是貧苦出身,但這不是詐騙二十萬的理由。


    “現在說這些沒用,我要錢,被你騙走的二十萬。”


    “......在我家的煤堆裏。”


    常威點點頭,飄然轉身到林雙全身邊,“林隊,起贓的事情交給你們,我和隊友先押著王卓迴分局。”


    “你不去?”


    “我還怕你把錢貪了?”


    “不是......謝謝你,常威。”


    林雙全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看向常威的目光裹著欣賞和感激。


    是啊,常威不是一直這樣嗎?


    他什麽時候吝嗇過功勞?


    刑警們已經開始打擺子——抖若篩糠。


    抓賊是大功,拿贓也是啊!


    十月初的氣候變化真大,夜裏還帶著寒意,午時烈日當空下又是酷熱。


    常威躲在辦公室裏逃避著外麵慶賀的聲音,做著自己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寫卷宗。


    這次必須自己親自寫。


    因為一號和二號可能會看。


    薑紅霞整理著口供,姬曉望在查閱檔案,李來福和鄔繼茂剛剛取證歸來。


    王卓是一個極為矛盾的人。


    他出身東北一個貧苦家庭,卻在解放前極為努力的考上大學,少年時曾加入抗日組織,勝利後又和青幫攪合在一起。


    原本憑借他在出口局的工資養家糊口足以,可他的工作中很容易接觸高端場所和洋人,看多了酒醉燈迷的生活,心思不免起了變化。


    到底是大學生,智商高,這一場騙局把人性摸的通透。


    卡著下班的時間去送公函,讓你無暇查證。


    打著講經會民間捐款的名義要錢,索要舊票。


    又在關鍵時刻冒充二號辦打去電話催促。


    大概心思太過縝密,所以他的公函用的是正規紙張。


    如果不是這裏留下馬腳,想要抓住他還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魏千軍從小辦公室門前路過,瞟見常威不時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拉過一個小警察,“天氣這麽熱,你去找點扇子拿給常組長他們。”


    小警察正是昨晚找出樣本的人,此時笑的像個傻子,咧著大嘴露出一口白牙,“魏局,拿幾把?”


    魏千軍不悅道:“有幾個人就拿幾把。”


    常威坐在辦公室裏聽見這些話,總覺得魏叔是不是在內涵自己?


    隻不過此刻他也沒心思計較,正咬著鋼筆帽絞盡腦汁思考著怎麽下筆。


    每次一寫卷宗就卡文。


    卡住的原因是常威在寫完案情和偵查過程後,他想夾帶點私貨。


    這個案子他前世也有過耳聞,隻不過日期不對他便沒敢照著記憶去抓。


    那些報道裏都把王卓說成貪婪成性,奸詐猥瑣,卻絲毫不提銀行在這件事上的重大責任。


    服裝二廠工資監守自盜,電子廠會計獨自取款被劫殺,人行輕輕鬆鬆被人騙走二十萬。


    損失的都是國家財產。


    是罪犯膽子太大嗎?


    不是。


    是因為有太多的漏洞可鑽。


    但這不是常威一個小公安能管,該管,敢管的事情。


    所以他隻能盡量在字裏行間把銀行的漏洞和疏忽放大一些,順便送那三個蠢貨一程。


    嗯,隻是順便,我心懷寬廣,絕不記仇。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如果你們也覺得不對,請一定告訴我,反正我也不會改,你們別憋出病來。


    想明白這一點,常威心情舒暢,下筆如有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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