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層破小的樓裏,楊文海雙目圓睜,槍口死死的壓在男人腦袋上,看向常威急切道:“怎麽樣,常威?”


    不慌,常威忍著劇痛,平靜的看了一眼三位同事,穩住自己的氣場。


    有肩胛骨擋著,其實傷的不深,此時洛陽鏟已經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不過是真疼啊!


    他把腦袋從窗外探出去。


    那個瘦小的孩子已經跳到樓下,一邊跑一邊迴頭看他,嘴上還帶著輕蔑的笑意。


    見常威伸出腦袋,他停下腳步,把手在脖子前麵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這一鏟原本是準備紮在常威後頸的,結果被他給躲開了。


    不過沒事,過了今天,他可以再找機會下手。


    常威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特麽的就不是個孩子。


    如果拋開身高光看臉,至少有二十五六歲。


    但又不同於普通侏儒,這人並不是短腿,整個人身形比例如同正常人,而且很瘦弱。


    單看背影,一定會以為這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


    如果不那麽著急,如果能用全知之眼多看一眼,這侏儒傷不了他。


    還好關鍵時刻,升過級的料敵先機啟動,極近距離下又狠又準的一鏟被他躲過要害。


    他把玉麵人像輕輕放在寫字台上,手槍交到左手,伸出窗外,舉槍,瞄準。


    得到槍械精通技能後,還沒真正的射擊過。


    這是第一次打人,三十米距離,單手射擊。


    侏儒並不覺得這個距離自己會被擊中,更何況這個男人的慣用手是右手。


    他毫不在意,甚至給出個挑釁的眼神。


    視覺提升下,這一幕在常威眼中清晰可見。


    “啪”


    侏儒摔在地,右腿上鮮血綻放如花。


    黑五四的侵徹力連勃朗寧都自愧不如,如果近距離開槍,骨頭都能打斷。


    守著樓梯的兩名治安警聽到槍聲,跑到樓下朝上麵瞄了一眼,順著常威槍指的方向,發現了不遠處還在努力爬著的侏儒。


    “小心點,他不是孩子,是侏儒,手很黑。”常威在樓上喊了一聲,端槍的手一直沒有放下。


    等兩人小心翼翼走過去,銬住,這才縮迴來。


    平穩氣場消失,常威疼的蹦起來,“瑪德,疼死了,楊叔,這算是工傷吧?”


    楊文海的心髒劇烈跳動著,他剛才都以為要失去常威了。


    已經醞釀好的氣惱、悲傷、悔恨被一句話衝散,再看向少年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小臉,不由的被撩起火氣。


    “什麽破東西值得你這麽著急?”


    常威“嘿嘿”笑了兩聲,今天確實是大意了!


    可這玉麵人像是真的美啊。


    這麽好的東西可不能丟!


    “常威,趕緊去醫院,也不知道這鏟子上有沒有髒東西。”


    肖強把人銬住交給李來福,扒開他身上的警服看了一眼,半圓形的傷口已經滿是鮮血,好在這裏有肩胛骨擋著,洛陽鏟隻能刺進去兩三厘米。


    李來福剛把人交給治安警就匆忙趕過來,“常威,我騎車帶你去。”


    常威被拖著朝外走,嘴裏還囔囔著,“楊叔,這一定要算工傷,我告訴你,這傷我得養半年。”


    走出門又掙紮著從門邊探出半邊身子,“那塊玉要保管好,一定要保管好。”


    出門,過了少許時間又扒到門框上,“不許告訴我娘!”


    說完這才真正走遠,皮鞋踩在地板上作響。


    直到腳步聲消失,楊文海方收迴心神,呆呆的看著常威留在寫字台上的玉像。


    真美!


    外拱內凹的正麵人首,頭戴高冠,冠麵雕琢淺浮雕獸麵與平行線紋。


    雙耳上方以勾轉鏤空凸顯冠帽的邊沿,人麵部份以淺浮雕陽紋構成五官,具有臣字大眼和獠牙,雙耳戴環。


    老祖宗的審美和技藝毋庸質疑。


    難怪常威這麽玩命。


    清創,縫合,打針,包紮,常威迴到派出所,所有人都走了出來,關切的眼神毫不作偽。


    張有德剛想上來罵人,朱飛虹一巴掌扒拉開。


    “常威,讓姨看看,怎麽樣?傷的重不重?有沒有傷著骨頭?會不會落下毛病?這會還疼不疼,哎呀,你這也太不小心了。”


    常威都不知道該迴答哪一句。


    李來福本來跟在常威身後,此時孤零零的站在人群最外圍。


    被無視了。


    他默默退到一邊。


    鄔繼茂和薑紅霞想靠過來,又不敢,隻能在人群裏靜靜待著。


    眼眶已經紅腫。


    肖強和楊文海湊在一起猛抽煙,到現在他們還在後怕。


    迴來就被張有德狠狠的罵了一頓,還不覺得冤!


    他們是領導,是長輩,是常威喊叔的人。


    沒看好,就是他們的責任。


    石榴樹在微風下輕輕搖晃,一朵石榴花被帶著隨風飛揚,緩緩落在常威的肩頭,帶去淡淡芬香。


    朱飛虹摸著常威的小臉,“你說一塊玉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你這麽拚命幹什麽。”


    常威笑笑,“姨,那塊玉像至少4000年,我真怕丟了!”


    朱飛虹愣了下,惱怒道:“一萬年也沒自己的命重要,以後可不能這麽魯莽,聽見了沒?”


    常威隻能訕笑著點頭答應。


    我的命固然重要,可這塊玉也不能遺失啊!


    至少這次我把它留下來了!


    朱飛虹還是不放心,追問著,“醫生怎麽說的?”


    常威胳膊上吊著三角巾,這是防止他活動幅度過大傷口炸線,輕輕扭動了下肩膀,他安慰著,“沒事的朱姨,醫生說沒傷著骨頭。”


    朱飛虹見他胳膊還能動,放下心來,重重歎了口氣,“你娘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擔心死。”


    常威大驚,連忙叮囑著:“姨,師傅,咱們可說好了啊,這事千萬別告訴我娘,迴頭來福辛苦去趟我家,算了,讓鄔繼茂去,就說我這兩天值班破案子,嗯,被分局借走了,不在所裏。”


    李來福太憨,鄔繼茂靈活點。


    話音剛落,一個輕輕的巴掌拍在後腦上。


    老王頭的眼眶已經泛紅,哭幹了的雙眼盯著常威,片刻之後又摩挲著他的肩膀上的三角繃,“你這會知道擔心家裏人了?”


    常威隻能“嘿嘿”傻笑。


    “疼吧?”


    “這會不疼了,王爺爺,我想吃肉。”


    “好,好,吃肉。”老王頭連連應著,抬頭看向張有德,厲聲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今天給我弄三斤大骨頭來。”


    張有德哭笑不得,還不敢拒絕。


    稍遠處,張老頭杵著長棍鬆了口氣。


    要是常威出事,讓他們這倆老頭可怎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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