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好看?”


    “如果在大漠迷失了方向,看著響箭就能迴家。”歐陽少征一挑眉,“如果是我,爬也要爬迴來。”


    說話間,就見大漠黃沙與發白的天際交接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無邊無際的沙土已經被曬得龜裂,烈日將遠天曬出滾動的氣浪來,人影在遠處,會被熱浪畫分成虛虛實實的感覺,更顯得孤獨。


    那身形,歐陽少征現在看起來還是熟悉的,雖然已經好多年不見,但畢竟曾經一起經歷過生死。


    人影走得一點都不快,但是也不慢,似乎每一步都有些沉重,低著頭,一如既往的沉穩,卻是帶著幾分以前不曾有的滄桑。


    人影越走越近,黑色的身影完全沒有改變,儒雅的臉也一如既往,隻是曬黑了一些,還有一些鬍渣,身形挺拔,也消瘦了幾分,腰骨還是筆直。


    歐陽少征見他走到離開自己大概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抬頭望向自己。


    羅三兒上下打量了一下,是陳旺沒錯!活生生的,神情嚴肅,這種神情以前也見過。比如說陳旺跟歐陽比武輸了,或者跟趙普下棋輸了,總之……他覺得挫敗的時候,就會有這種神情,但雙眼還是亮的,雖然是從不與人爭執的儒將,但好勝之心比任何人都強烈。


    歐陽抬起手,將手中兵刃舉到半空之中。


    這是歐陽少征唯一會做的一個動作,兵器舉到空中,兵器向前,表示進攻,兵器打橫,表示慶祝勝利。


    將士們抬起頭,就看到那一柄銀光閃閃的方天畫戟打橫停在碧藍的天空下。


    片刻的沉默後,歐陽少征的三萬先鋒營士兵一起舉起兵器喊,“陳將軍迴來了!”


    陳旺抬頭,看到了歐陽少征臉上的笑容,再看兩邊,一邊是骸海的上坡,鄒良,一如既往的孤傲冷漠,站在高高的山頭,抱著胳膊看他,萬年不變死人臉,身後將士們紛紛跟他打招唿,喊他“陳將軍。”


    另一邊的黑風城城樓之上,龍喬廣站在城樓頂端的九龍旗下,大喊一聲,“開門!”


    黑風城最大的那扇城門在幾百兵將的推聳下,緩緩地打開了,巨大的吊橋放下,這是迎接趙家軍凱旋而歸的必要儀式。


    歐陽少征見陳旺咬緊牙關那樣子挺想樂,對身後一招手。


    一匹白馬跑了出來。


    陳旺微微一愣。


    那白馬橫衝直撞衝到了陳旺身邊,拿起雙蹄長嘶了一聲。


    陳旺驚喜交加,這是他當年征戰沙場的坐騎,竟然還養著……


    “王爺讓你去見他。”歐陽少征挑眉,“你走了那麽久,也到時候迴來了。”


    陳旺翻身上馬,一抖馬韁繩,飛奔進了黑風城。


    到了趙普的軍帳門口,陳旺滾鞍下馬跪倒在大帳門外。


    展昭站在軍帳門口,感慨——趙普這陣仗鬧的,果然護短中的表表者啊!


    陳旺跪在軍帳外麵,雙眼漲的通紅,咬緊牙關死忍。


    展昭對白玉堂挑眉——沒哭鼻子喔!


    白玉堂失笑——他既然肯迴來,就聽聽他說什麽吧。


    陳旺進入軍帳,一眼看到了坐在帥案前的趙普。


    多年不見,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不可一世但霸氣驚人的少年元帥,如今的趙普是徹底長大了,是個完完全全的王者,坐在軍帳之中,一雙銳利的雙眼之中,卻並沒有太多的jian詐狡猾、計謀算計,還是那一雙眼,永遠的勇者的眼,不是帝王的眼,隻有對戰勝的渴望,沒有對權力的貪戀。


    等陳旺明白過來,已經淚流滿麵。


    趙普皺眉看他,“你看你那點出息,哭個屁啊。”


    紫影無語地過去抵手絹,心說王爺太壞了,這麽大陣勢,陳旺在外忍辱負重那麽多年了麽,一下子迴家了,換做自己早哭了。


    赭影見他又洶湧澎湃了,也有些無語,他對陳旺還是有一點點警惕,但說句實話……那日在古城之中,可以說是他救了他們的命,如果他心懷歹意,也不會這麽做。


    趙普讓陳旺坐下,將事情從頭到尾講一遍,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旺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始敘述。


    原來,當年他帶著幾百兵將進入那塊“極樂”之地,看到了地上的一樣東西,才想起他以前在古卷上看到過,這是一種機關,叫雁過無痕。


    “雁過無痕。”白玉堂一聽名字,便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你看到的是雁毛吧?”


    陳旺點頭,“沒錯!”他多看了白玉堂一眼,“五爺果然是唯一可以解開古城之謎的人。”


    展昭皺眉,這就是白玉堂用來跟趙普、趙禎做交易的資本,又想起剛才龐太師那句——五爺真是愛貓如命。白玉堂原本與這事情毫不相幹,為了他這隻貓冒著生命危險破城,可不真是愛貓如命麽,如何承受這份重情……


    “雁過無痕我也有所耳聞。”公孫道,“是早就失傳的精妙機關,屬於上古絕學。”


    “你五姨會不會啊?”展昭問白玉堂。


    白玉堂搖頭,“雁過無痕沒有人會,那是古人才會的東西,先秦之後就失傳了。”


    “所以……是古時候留下來的麽?”趙普問,“和那座雲中之城一起?”


    “雁過無痕的機關精妙非常,就算大雁從上方飛過,也會被捲入機關,瞬間不見,更別說人了,多少人馬都不夠用。”陳旺道,“我當年看到後,就想帶著手下們出來,但是已經來不及,我們被捲入了地下,順著一條隧道一直摔下去,摔落到了一座古城內。”


    “九隧入城。”白玉堂自言自語,“也是先秦記載的機關一種,隻進不出,除非你能找到出古城的大門,不然就會被困死在裏邊。”


    陳旺苦笑了一聲,道,“我們在古城的底部,被困趙家軍沒有貪生怕死的士兵,古城裏邊機關重重,我們一路遇到襲擊,最終所有人都死了,隻留下我一個。”


    “你沒死,為什麽?”白玉堂不解。


    陳旺低聲道,“我沒法解釋,但是有機關的時候,我就是可以避開,但是將士們避不開,我又救不了其他人。”


    眾人都看著陳旺。


    如果他想騙人,可以找個更好一點的理由,這個理由,聽上去很像無奈的真話。


    “他沒有騙人。”


    眾人都微微一愣,說話的是白玉堂。


    陳旺也看白玉堂。


    “你能避開針毯,你走的是什麽步法?”白玉堂問。


    陳旺搖頭,“我不知道,但是看到那些針,我就好像知道該往哪裏走似的。”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莫非陳旺也是飲過八木活水,有記憶的?但是又覺得陳旺的年歲對不上,而且……陳旺也不認識展昭。看來,他久久不歸除了要查探敵情之外,還對自己的身世,有些疑問。


    “接著說。”趙普問,“你這麽多年不迴來,是查什麽去了?”


    陳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王爺,那座雲中之城,是一座傷城,裏邊困了一城的亡魂,守住一個秘密。”


    “那你查到秘密沒有?”趙普問。


    陳旺搖了搖頭,“不止我,他們也沒有。”


    “他們是誰?”


    “敵人。”


    “那你說說,那座城,有多傷。”趙普說話,同時也笑了,敵人……當兵,最主要就是要分清楚,哪些是敵人,哪些是自己人。


    “我在那座古城裏,像遊魂一樣遊蕩了很久,因為看不到太陽,所以不知道究竟是多久,那座城市,是突然塌方的,城中的文成武將,似乎不少都自盡了,自盡的時候也都留下血書,各種的不舍、各種的遺憾,似乎是壯誌未酬,又似乎是心有不甘。”陳旺此時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緩緩地說,“我最終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一麵牆前麵,那麵牆很大很大,牆上雕刻了很多文字,是古代的戲文。”


    “你能看懂?”公孫驚訝。


    “我能。”陳旺點頭,“至於為什麽我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看懂了。”


    趙普並不說話,隻是示意陳旺,“說下去。”


    那些文字很秀氣,似乎是某個女人的手筆,寫的是關於這座城裏的,兩個君主的故事。


    “兩個君主?”展昭驚訝,哪個國家還有兩個王的?


    “一個聖主,一個國主,擁有一樣的麵孔,一樣的年齡外貌,卻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秉性。”陳旺從懷裏掏出一個捲軸,上邊是他將整段文字都記錄下來的手抄卷。


    平鋪在地上,接著敘述,“兩兄弟,一個醉心於邪術,一個致力於治國,一個兇殘貪婪,一個善良溫和。一個想成為天下霸主,一個隻想讓雲中之城成為人間仙境一樣的國度。”


    “一樣的麵容……是雙生麽?”公孫皺眉,“那後來呢?”


    “朝中基本分成兩派,一派和國主一起勵精圖治,一派和聖主一起邪門歪道。當時天下大亂,聖主和國主發生了爭執,聖主主張打開災禍之井,毀滅一切,稱霸天下。而國主則主張毀掉災禍之井,避免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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