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不再憂鬱,而是變得顧盼生輝,這樣的小心機讓她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來,有沒有?


    怪不得孫權會愛不釋手。


    對於夏侯獻來說,這些東西見怪不怪,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無論是在廟堂裏,還是在後宮中。


    再說了,是人就有小心思,夏侯獻對此並不反感,但前提你得是個美人。


    “不必了,孤既然答應了她,定然作數。”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起身離席,“阿靈替孤看顧一下,孤還有事。”


    二女望著夏侯獻離去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視野,潘淑才扭頭問諸葛靈:“敢問這位夫人,大王這是何意?”


    諸葛靈懶得迴,她不信對方不懂,這不明擺著今晚要你侍寢的意思嗎?


    可郎君既然吩咐了,她又不能虧待潘淑,隻好笑著看著對方:“走吧,大王下午要去釣魚台,你隨我一道,先去避暑宮。”


    ........


    武昌城外西郊有片山,名為武昌西山。


    山上有宮殿、有望樓.....


    殿為吳王避暑宮,是孫權在武昌建都期間所築,曾幾何時大帝本人常常來此避暑讀書。


    樓為武昌樓,本是一座俯瞰樊口的軍事了望塔,後隨著武昌建都,因“以武為昌”的寓意而得名。


    釣魚台就在西山靠近樊口的山腳下。此處為西山寒溪的入江口,有碼頭可泊船,被稱為“小洄”。


    由於這裏離樊口不遠,從長港遊出的鯿魚,經樊口大洄,也會遊到此處,孫權經常在此取鯿魚大宴群臣,飲酒作樂。


    某次孫權在此設宴,喝得酩酊大醉,令下人拿水潑灑群臣。


    張昭當即起身離席,坐到車裏一言不發,給孫權甩臉子。


    孫權派人去問緣由,張昭卻以紂王舉例,弄得孫權十分羞愧,馬上結束了宴會。


    好在夏侯獻對享樂之事相對克製,目前為止還未發生類似的事。


    不過他倒是希望身旁有這樣一位直臣,一方麵可以時刻提醒自己,另一方麵這也是帝王養名望的方式之一。


    絲竹管弦之聲悠揚,舞姬們魚貫而入,隨著鼓聲節奏越來越快,現場的氣氛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今日的宴食是魚宴,都是當日從溪水中現釣之魚。


    然而夏侯獻卻不太有食欲,他兩世皆是北方人,最近經常吃魚吃得有些厭煩。


    這時鍾會從台側登台,走到夏侯獻身旁,附耳說道:“大王,這是東吳柴桑一帶的布防圖。”


    夏侯獻從鍾會手中接過布帛,展開一觀。


    群臣見夏侯獻在處理著事務,紛紛放下酒斛,噤聲不語,隻剩樂歌之聲在台上迴蕩。


    直到夏侯獻抬頭示意眾人繼續,這才又恢複了喧鬧。


    這所謂布防圖不是吳國真正的機密圖,而是各路斥候多日的偵查,結合密探的情報加以推測,最終由裴秀手繪而成。


    雖說可能存在一定誤差,但基本可以作為參考,以判斷吳軍的動向。


    夏侯獻一邊看著圖,一邊聽鍾會在耳邊說:“吳國的駐軍大部分在江南的柴桑和江北的尋陽。”


    “柴桑督姓孫,按諸葛恪任人唯親的作風,守將應是孫壹。”


    “尋陽城的將旗是諸葛,想必是諸葛恪之弟,諸葛融。”


    “東吳水軍則屯於鄱陽湖東南的宮亭湖,將旗插得也是諸葛字旗,按理說應當諸葛恪本人統軍。但實際上根據賈公閭的密報,諸葛恪此刻應該已經迴建業了。”


    “嗯,這與孤推測的不差。”


    夏侯獻沉聲道:“雖說諸葛恪每次出征都會有親信滕胤在朝維持大局,但此役他畢竟是無功而返,孫峻等人的投靠不過是意外之喜罷了。”


    “眼下諸葛恪一要設法消化孫峻的軍隊,二要迴建業穩定朝堂。孫和都二十多歲了,早已親政,料想他諸葛恪不敢在外領軍太久。”


    “那...我軍是否繼續進軍?”鍾會問。


    夏侯獻搖頭:“這一點孤讚同蘭石的看法....現階段想要攻滅東吳仍需要多路協同作戰,決勝關鍵反而不在水軍,而是在徐、揚兩軍的渡江作戰之成敗。”


    “春季已至,接下來的豐水期不利於我軍渡江,這時候想要越過東關或是強渡采石磯勢必遇到極大阻力,搞不好會前功盡棄。”


    “大王所言極是。”鍾會道,“其實臣也是此意,方才臣與裴季彥討論過,目前柴桑防禦嚴備,推測至少有四萬常駐軍。”


    “而且鄱陽湖周圍的南昌、鄱陽、鍾陵等地皆是吳國重鎮,吳軍可通過贛水、信水、饒水等多條水路支援。”


    “此處不同於此前巴丘的形勢,我軍想要深入鄱陽,總歸是繞不開豫章郡。”


    “嗯。”夏侯獻若有所思,其實現在戰前預設的目標基本完成,當下最穩妥的選擇是安撫荊州各郡後休整一年,等來前冬末春初枯水期時再擇機伐吳。


    當然了,在魏國全據荊州後主動權完全在自己手裏,從荊州和雍涼多路伐蜀也是一個選擇。


    之所以計劃休整一年再發動戰爭,這其中夏侯獻是有小心思的。


    因為這種滅國級別的戰役一旦功成,各路統帥隻要不犯致命錯誤,皆會獲得至高的功勳。


    而徐揚兩路統帥雖說眼下不用擔心他們對大魏的忠誠,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心腹,日後尾大不掉是必然的。


    其實看曆史上司馬炎對伐吳之戰的部署就能看出他的帝王心術。


    全軍統帥是賈充,為了讓他不要跳腳,同時賈充本身就有司馬家死黨加姻親雙重關係,用他再合適不過。


    六路統帥中,鎮南將軍杜預、琅琊王司馬伷、豫州刺史王戎、安東將軍王渾、平南將軍胡奮等人不是司馬家姻親就是司馬昭故吏。


    唯一一個跟司馬家沒有深度綁定的龍驤將軍王濬,還要受杜預各種節製。


    這不僅是帝王心術亦是人之常情,夏侯獻也不能免俗。


    故而之後的滅國之戰,在保證大局的情況下,各路軍統帥的選擇真要好好斟酌。


    這並非是玩遊戲,隻需考慮把能力強的統帥部署上去就行了。


    到了天下即將一統之時,有些事卻不得不從長計議。


    酒宴結束,夏侯獻沒有迴武昌城,而是登上了西山上的吳王避暑宮。


    不過話說迴來,現在還未到盛夏,要避嗎?


    想來是要的。


    有些事不得不暫緩,有些事卻不得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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